谢延放下手中的书册,寒凉的眼中一派讥讽,房老狐狸倒是不拘礼数,寻出这么个主意。
“不必。”谢延垂眸阖上书页,起身间大袖浮动,“死物到底不如活物,待腻了再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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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没有嫡亲的兄弟,庶长兄背她上了花轿。她坐在花轿中,听到外头的夫婿和大哥在寒暄。
夫婿的声音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果决和坚定。
大哥说:“子元,以后好好待我妹妹。”
房子元撇撇嘴,“她听话懂事,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花轿摇摇晃晃起轿,朱珠手中寓意大吉大利的苹果“咚”一声倏然滚落。
朱珠连忙拾起苹果,心情就像摇晃的花轿一样起伏不定。
听话……听话有用吗?所有人都让她听话。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头上盖着红盖头,朱珠什么也看不见,被丫鬟搀扶着俯身拜去,一丝淡淡的药香传来,转瞬即逝。
随着一声“起”,朱珠站起身。
继婆婆的这声“起”和夫婿的声音不同,明明是女子的声音,却没有女子的娇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朱珠惶然大半天的心蓦然安定下来。
礼数走完,朱珠被侯府的丫鬟婆子簇拥着入了屋。
一个庶出媳妇,不值得费心。世子夫人问了朱珠两句,说有什么缺的,可以找青嬷嬷,公中自有定例,想额外吃什么自己使银子给大厨房,朱珠皆说好。
见她乖巧听话,蒋氏面上带了微笑,吩咐下人仔细着伺候,便和二夫人王氏一道走了。
等人走差不多了,屋内只剩下朱珠自个带来的两个小丫鬟阿豆和阿番。
新娘子早上梳妆打扮,为了不弄花妆容,一天不能进食。
朱珠饿了一天,腹中早就饥饿难当。盖头是要给夫婿掀的,朱珠问道:“阿豆,桌上有吃的吗?”
“大姑娘,没有吃的。”
这时,阿番端了一叠梅子糕进来了,“大姑娘,先垫垫肚子,待会姑爷过来了再整治点吃的一块用。”
朱珠把梅子糕分成三份,阿豆和阿番不肯,只吃了两小块,朱珠把剩下的全吃完,也没等来夫婿。
事到临头,朱珠倒是不慌了。
当第一次意识到爹爹对她没多少慈爱之心,朱珠慌过,当第一次意识到娘亲靠不住,朱珠慌过。
后来朱珠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还是好好得过,有些东西不在意,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嫁到侯府,成了一个庶子媳妇,夫婿不学无术,喜好男风,朱珠理解的意思就是,夫婿不会喜欢她,也永远不会喜欢她。
一个陌生人的喜欢,朱珠不在乎。
朱珠曾经听庶妹们交谈过,女子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一个是看夫君,夫君争气可以给自己挣脸面,一个是婆婆,婆婆慈爱日子过得舒坦,一个是看嫁妆,嫁妆丰厚,腰杆子直。
不过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得其中两样,已是十分难得。
朱珠没什么嫁妆,但靠自己得来了三千两银子。
这时,一个穿着红色撒花裙,头戴金钗的丫鬟昂着头进来道:“三夫人,三爷喝醉了,宿在书房了。”说完扭着腰离开。
晚上,朱珠洗漱完钻进被窝,摸着小衣夹层里的银票,唇角弯了弯。
“咔嚓”,有什么东西硌着了,朱珠一摸,是花生!
大半夜的,朱珠把床上所有的花生都摸着吃完了。其实她不大爱吃这种糖花生,朱珠最喜欢吃盐阿豆生,加上香料一块煮,馋得口水都能流下来。
朱珠想着盐阿豆生慢慢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想到了傍晚拜堂时,继婆婆那声“起”,比起公公的几句嘱咐,婆婆的话言简意赅。
婆婆好相处吗?婆婆会立规矩吗?婆婆很冷淡吗?怀揣着无数个疑问,朱珠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