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赶在一块了,偏偏又赶到快午膳这个点,正院世子夫人蒋氏今日特意要了一道老鸽汤,这汤做法十分复杂,工序很多,早上天不亮就开始做,现在还没好呢。
厨房的金管事一头两大。
青褚院外,暗三接过阿番和阿葡送来的瓷瓶和食盒,满脸傻乐进去了,“主子,朱姑娘又给您送东西了,四盘点心,两盘甜两盘咸。”只希望朱姑娘能早点打动主子。
谢延却是看着送来的梅瓶入了神,眉心微跳。
厚重的青瓷过于板正,梅枝要横逸,白瓷却迥然不同,瓶身的莲花呈现淡淡的粉色,红梅色深且斜逸,难免有上重下轻的浮夸与艳丽。
眼睛生得好,记性也好,有时候倒是有些笨拙。
谢延用了两块甜口点心,每样各用了一块,眉眼不经意舒缓了些。
暗三却想主子还真给朱姑娘面子,便又打开另两个咸口的点心,一盘是杏仁酥,里头用了盐酱调味,一盘是盐焗花生。
寒风顺着半开的窗贴着乌金书案滑过,屋内气氛逐渐冷凝。
谢延放下筷子,嘴角出现一抹玩味,“盐焗花生?福糕记的点心?”
暗三愕然,福糕记是主子手下不太起眼的产业之一,和茶楼的作用一样,都是用来收集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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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世子夫人放下用了半盅的鸽子汤,问身边几个大丫鬟,“你们说三弟那夫人何时来找我?”
青柠笑道:“指不定今日就来了,也该让三夫人知道,这侯府是您做主的,您心善,只要三夫人晓得好歹,从不会为难人。”
世子夫人也笑了,笑意又慢慢消失,几近叹息道:“就是不知道三弟妹能不能明白我的苦心。”
“您就安心,这都多少年了,侯夫人都没出来理事,怎会为了一个三夫人和您作对?等苦头吃了,三夫人自然知道饭该吃哪家。”青芙道。
青栀也跟着笑,“这三夫人还真单纯,哪有胆子和您作对,想来刚进侯府什么都不懂,以为得了侯夫人的青眼就能把住三爷呢,这也是急荒了手脚。”
蒋氏脸上又慢慢有了笑意,慢慢喝着鸽子汤,喝到最后,越喝越觉得有点不对,味是正的,火候似乎欠了点。
蒋氏出生尊贵,又嫁入侯府成了说一不二的世子夫人,那嘴不挑也要被这么养叼了,察觉出不对立刻放下汤匙,脸色不大好,“叫金管事来。”
青栀去了小厨房,回来时脸色难看,“那大厨房乱糟糟的,正要给三夫人做什么子咸口点心,听说已经送去了两碟,还在做呢。”
金管事跪下哭道:“世子夫人,侯夫人下的命,奴才不敢不做啊。”
“你这老货!还敢挑拨世子夫人和侯夫人的关系不成?闭紧你的嘴!不许第二个人知道!”青柠赶紧捂住金管事的嘴,厉声呵道。
若让下人们全都知道了世子夫人为难三夫人,结果侯夫人给三夫人出头,这侯府的下人们会怎么看世子夫人?
“啪嗒——”蒋氏怒而甩袖,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
她强忍怒气,目光阴寒,对金管事吩咐道:“我从未为难过三夫人,是你自作主张。下去吧,以后你大儿子就跟着世子爷。”
金管事浑身发抖,知道自个是被撸掉了职位,得家去了。但大儿子的前程更重要,于是跪下磕头谢恩。
这头朱珠刚喝完苦药,正蔫哒哒躺在榻上吃盐焗花生。
朱珠喜爱花生,这盐焗花生味道倒很是不错,不过朱珠最爱的倒不是这种,而是盐水花生。
吃着极好吃的花生,朱珠感到腹痛似乎也好了些,晚上因为小日子疼没睡好,便有些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间,阿番进来低语,“姑娘,大厨房金管事来了。”
“何事?”朱珠小小打了个哈欠。
“金管事说自个见三夫人年少心软,奴大欺主,来向您道歉。侯夫人已经惩罚过了,让她自请离去。
朱珠以前在朱家从未碰到这种情况,她理了理衣服,起身坐起,让金管事进来,“既然大嫂已经罚过你了,我也不罚你了,这边有十两银子你家去吧。”
金管家忍不住看向这位才十六岁天真的小姑娘,似乎因是在寝屋,头发只松松挽了一个髻,额头只有些许碎发,露出精致的眉眼,一双弯弯眉下是一双柔和的杏眼,黑白分明,看向你的时候,目光澄澈又美丽。
小姑娘分明还不具备在内宅争斗的本事,却故作老成声音沉淡,面色也跟着淡淡。
金管事磕头谢恩,最后要离去时忍不住道:“三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朱珠想了下,抿唇笑了,“我不大爱吃甜口菜,不知可有婆母那的菜式?若有便替我向厨房顺带说下,没有便简单做些就好。”
若是能吃些合意的东西,那便更好了。
此刻,朱珠旁事倒没有太烦扰的,只是——今个婆母的梅瓶怎没送来?
是盐焗花生不好吃吗?
朱珠知道有人不爱吃花生,心里不由有些懊恼。她只是把她最喜欢吃的分了大半给婆母,自个只吃了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