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眉眼舒展如画,眼睛亮如明珠,“更深露重,姐姐我扶你去歇息吧。”
谢延第一次看到小姑娘发自内心如此快活的样子,就……真的如此在意他?
亦或是别的什么?
谢延扶袖坐下,避开了小姑娘过来搀扶,烛火被朱珠挡住一半,男人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中,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薄唇微启,“朱珠是有何事?”
朱珠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语气中有些懊恼,下意识朝背光的地方走了两步,“姐姐,明日我要见一些管事婆子,你说我穿大红撒花裙配凌云髻好还是湘绣宽幅马面裙配双刀髻好?”
一提到这些,小姑娘兴致勃勃,“其实飞仙髻十分好看,可惜不能梳了。若是梳凌云髻,配上芙蓉边花如何……”
好些好看的发髻是未出阁的姑娘常梳的,朱珠很是遗憾。
谢延听着小姑娘絮絮叨叨好一阵子明日见管事要穿什么。
这些内宅之事,谢延第一次听。
因为背光,谢延看不清朱珠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小姑娘的娇娇软语,不由微微眯了眯眼,“府中掌后宅之事可有什么信物?”
朱珠有些不解其意,“若是要支取东西的话,要用到对牌,其它应该没什么了。我在家是这样。”言下之意,侯府她也不太清楚。
谢延微微颔首,“明日你去取对牌和下人名册,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撵了。”
朱珠一时怔然,“这、对牌是……”大嫂管的呀。
谢延起身站起,步至光下,居高临下看着朱珠,喉间溢出一丝哼笑,“不是要仗势欺人?这就怕了?”
怕?
小姑娘微微仰起脑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姐姐伸出食指,虚空堵住了她的嘴,声音沉沉不容拒绝:“现在,即刻,回去睡觉。”
朱珠轻轻舒了一口气,面上却依依不舍,“姐姐,你是不是嫌了朱珠今日还没沐浴。”
小姑娘声音又软又糯,手指勾住姐姐宽大的袖摆道:“那下次朱珠沐浴了再和你一道睡,姐姐下次可不能再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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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蒋氏正用着鲜嫩的鸽子汤,却闻青栀道三夫人来要对牌。
对牌是掌管后宅的信物,寻常门户只是用来作为支取东西的信物,免得主子被下人蒙骗,在侯府里,对牌还代表着管家权利。
蒋氏蓦然轻笑一声,放下汤羹,擦了擦嘴角,命小丫鬟把桌上的碗碟收下去,又取了口脂让青柠给她补妆。
待一切落定,蒋氏坐定后道:“让三夫人进来吧。”
青栀一怔,有些支吾道:“三、三夫人未曾前来,派了个丫鬟来取对牌。”
甫一说完,青栀就把头低了下来。
青柠推了推青栀把人撵了出去,替蒋氏按摩头两侧的穴位。
蒋氏刚嫁过来时,总是因世子后院的莺莺燕燕生气,时间长了便落下了一生气就头痛的毛病。
青柠一边按着,一边啐道:“三夫人不识好歹一心贪权,您是什么身份,可不能因为她置了气。”
蒋氏摆摆手,吃了一口茶,“她现在得势猖狂着,且让她去,她捏了权柄又有何用,以后三弟总要分出去单过,到时候啊,自有她苦头吃。”
“更何况——”蒋氏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后面的话未曾出口,只让人放朱珠的丫鬟进来。
阿番恭敬道:“世子夫人,奴婢奉令来取对牌。侯爷生辰家宴要紧,采买各项物件,十分繁琐。”
“青柠,拿对牌。”蒋氏道。
阿番接过沉甸甸的对牌,没想到事情竟如此容易,难道就像姑娘所说的那样,世子夫人向来和善,不会为难吗?
看到阿番离去,青柠给夫人换了一盏茶,蒋氏歪歪靠着榻歇了一会,起来道:“去拿帖子给我。”
青柠取来帖子,一边磨墨一边道:“夫人可是要开赏花宴?姑娘可是早就盼着了。”
提到芳姐儿,蒋氏笑了笑,“她个小人倒是贪玩,待公爹生辰后,再让她邀小姐妹过来耍。”
青柠跟着笑了笑,余光瞥见蒋氏落笔写的是侯爷生辰邀贴,心下震惊。
侯爷生辰竟不是家宴吗?
另一边,朱珠看到对牌,随手让阿番收起来,心底某个猜测却更肯定了几分。
“阿葡,你与我讲讲婆母的事吧。婆母喜净,改日我和三爷一道去给婆母请安,不知会不会惹了婆母忌讳。”
用完早膳,朱珠捂着手炉,裹着大红披风坐在窗前,窗外不知何时飘了雪,天空蒙蒙的,一丝懒意钻进了骨头缝,朱珠实在不想动弹。
阿葡擅长打探消息,嘴巴又甜,哥哥姐姐不要银子喊,跟了朱珠后,更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侯夫人……阿葡曾和一些侯府老人提及侯夫人,只得到一些惊惧的眼神,三爷曾经和侯夫人好像是有些不愉?
阿葡有些胆战心惊,不敢明说,还未开口,就听朱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算啦,我还是改日问下婆母好了。”
究竟有什么秘密是朱珠不能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