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劫过后,那道洒落了无数生灵鲜血的深渊却无法复原,渊下鬼气森森,看不到尽头,没人胆敢下去一探究竟,这道深渊,被三族命名为“鬼渊”。
自那以后,天地间灵气被鬼渊的诡异黑气吸取了大半,秦氏弟子死伤过半,盛况不再,焕栖宫在这场浩劫中闭宗不出,得以保全。魔族妖族同样大受打击,魔族少主在浩劫中下落不明,两百年后,当下最有希望飞升的魔族尊主陨落,魔尊血脉断绝,群魔无首,就此衰败。
天地灵气恢复缓慢,这千年过去,连一成都没有复原,而灵气直接关系着正道的修行,千年间,修真界无人飞升,魔族无人主宰,妖族避世不出,三族皆元气大伤,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暂避锋芒。
至于这个默认的“止战协约”能维持到哪日,谁都说不好。
修真界各门派修养了千年,如今灵气匮乏,修行大不如前,同千年没有统率的魔族对上,恐怕是半斤八两,最重要的是:修真界再也消耗不起了。
但大家心里也清楚,此人的说法没错,若不趁此机会将魔族一网打尽,恐怕待魔族重新凝聚起来,就再也难以收拾了。
宴席上,秦昭自顾自地剥着水晶葡萄,脸上仍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众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他却丝毫没有表态的意义。
秦氏虽在浩劫中元气大伤,但宗门根基深厚,即使没办法恢复当年的盛况,现在也起码是能与其他两门平起平坐的地步。更何况秦氏与云衍宗素来交好,云衍宗的温宗主又是个不管事的,这修真界的话柄,实际上大部分仍握在这个少年模样的秦宗主手里。
等了半天,见秦昭实在不发话,众人的目光开始乱瞟,温宗主咳嗦两声,温和道:“此事牵扯甚大,我看还是……”
那喝了酒的宗主不知是壮了什么胆,还没等温乘贤说完,就拍着桌子站起来,脸颊红扑扑的,站都站不稳:“温宗主这就不对了,我修真界何时像这样畏畏缩缩,我们还怕他个魔族吗?!”
秦昭半边眉一挑,杏目圆瞪,故作诧异状:“嗨呦,你能耐,那你带着族人去打呗!”
“我……”那宗主一噎。
“我什么我?!需不需要我支援你点儿兵器?来啊!秦氏的武器库随便挑,今个下了宴我亲自带你去!”
周围的宗主长老都劝算了算了,让秦昭莫要跟醉汉生气。那宗主没人安慰不说,还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气势顿时弱下来,远远向主座上投去求助的目光:“郁、郁宗主,这魔头怎么也是焕栖宫出来的,您看……”
郁笙从沉思中抬起头,目色闪过一丝毒蛇般的阴冷,让那宗主猛然清醒许多,脊骨阵阵发凉。
“杨宗主是在质问我?”
“没有、没有……”那宗主扶着桌沿歪歪斜斜地坐下去,面色惶惶,差点没坐稳滑到地上。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了了,正被温乘贤抓着顺气的秦昭突然不依不饶道:“郁宗主好大的阵势啊!”
郁笙蹙眉望过去,秦昭推开了温乘贤,姿势张狂地倚在椅子上,正斜晲着他。
一千多年的老怪物,看着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
郁笙不敢轻视他,今天这里坐的都是人精,要论资历,他才是那个最不谙世事的。
郁笙思量片刻,缓声道:“秦宗主说笑了,我只是…对杨宗主的提议不那么赞成罢了……”
“哦——”秦昭微眯起眼,故意拖长嗓音:“原来郁宗主也爱好和平——可这……由不得你吧?”
郁笙一顿,席上客人又开始互相交换起眼色。
郁笙:“秦宗主何出此言?”
秦昭笑眯眯道:“那魔头不是你们焕栖宫出来的吗?当然理应由你们来清理门户,我记得他还是你师兄对吧?”
郁笙没有应答,也没有否认,秦昭继续说:“不如郁宗主就以身作则,想想办法,替修真界除了这个祸害?”
无数双眼睛投向郁笙,身后,几个长老小声催促着郁笙表决心。
半晌,郁笙缓缓闭上眼,又猛地睁眼,眼神凉薄:“那是……自然。”
大路上,魔族的轿子平稳地前进着。
宽敞的轿子里,奚飞鸾端坐其中,闭目养神。斐折静静侍奉在旁。
半晌,奚飞鸾睁开眼,瞧见斐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他修为废尽之后,五感也不复修士那般敏锐了。
奚飞鸾指了指身边的软椅:“坐。”
斐折摇摇头:“尊主,还想去人界其他地方转转吗?”
“唔……?”奚飞鸾面露迷茫,又想起什么似的,歪着头,从耳朵里掏出了两团……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