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我来见母后,就是想说说这事,我身边也有经验老道的嬷嬷,见怜侧妃的步态,度着她可能怀了身孕,而且月份不轻。府里这些侧妃、妾室,每隔十五天就有太医过来给她们请平安脉,我也没听哪个太医跟我说她有孕的事。我不确定是我身边的嬷嬷看错了,还是怜侧妃故意隐瞒自己有孕一事,儿媳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想着昨日来问问母后的意见。”
苍葭一向巧舌如簧。
“如今怜侧妃小产,这便坐实了她隐瞒自己怀孕一事,对我这个王妃不敬,这是一罪。明知自己有孕,却不规劝王爷,最终害了龙孙性命,这是二罪。还请母后做主。”
苍葭说完,向皇后行大礼。
此时能站在殿里的,除了苍葭身边伺候的,剩下都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儿,自然都是明白雍王妃性情的。忽见雍王妃发此大招,一时间竟难以适应。
难以适应的,不只是这些宫女。
还有皇后。
好在皇后反应极快,立刻亲自去扶儿媳起来,又一脸哀色道:
“唉,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孩子,真叫我心疼。”
“母后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和王爷失了孩子,您失了孙子,咱们都伤心呐。”
两挂泪珠儿就此滚下,苍葭一向演技极佳,这种表演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最终还是苍葭拭干眼泪,扶着皇后坐上紫檀木的兽首靠椅。皇后见她脸色稍微好些,方道:
“这事虽然是你委屈,但你大家子出身,自然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是吧?”苍葭垂下眼,低声答了一句是。又仿佛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似的,说:
“母后放心,我会好好劝着王爷的。”
皇后一噎,心中只觉说不出的堵心,却又不能让她失了颜面,脸上的神色淡了,摆摆手,说:
“你回去料理吧,以后若府里再有这样不规矩的,直接处置了就好。”
“是。”
很多时候,生死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怜侧妃挣扎在剧痛间,眼见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外头白光刺目,有那么一瞬间,她再忍不住,一声长啸仿佛让外头老树上最细的枝桠产生震颤,她一偏头,有光灼伤了她的眼睛。
怜侧妃在鬼门关外经历生死徘徊,苍葭却还淡然。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不过怜侧妃从前不过横死,如今苍葭救她一命,倒也还救得。嘴角溢一点笑,苍葭一向喜欢人参的味道,也不管是不是补的过了,平时喝的茶里都要放一点点参片。不过这参片喝多了,的确叫人手脚温暖。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苍葭对云雀吩咐:
“你去把我屋子里的老参取过去给怜侧妃。”
在云雀心中,正妻与妾室之间一向是水火不容的。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样大好的时机,王妃娘娘竟然不趁机要了怜侧妃性命,反而要她过去给怜侧妃送一支老参。
云雀百思不得其解,却依旧领命去了。
苍葭才不管云雀眼底流转细碎情绪,一碗茶直接闷到肚子里,看着外头天光,含笑问了一句:
“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
等雍王回来的时候,怜侧妃才从鬼门关外救回来。苍葭见他脸色,就知道他是因早朝时失言被陛下训斥,她心中波澜全无,亲自上前给替他脱去大氅,手将要碰上他的时候,却被他反握住,苍葭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厌恶。
如果是原主,一定会十分心痛吧。苍葭无不怅然地想。
只可惜她到底不是她,她一向冷心冷情,手因此乖顺的放下,以一种不解地目光看着他。
“府中的事怎么会传到外头?”
嗯,这的确是她这个王妃的失职。
苍葭这样想,却不会这样说。她淡淡说了句:
“身正不怕影子斜,王爷既然做得出,又何惧人说。”
她的目光和声调都是冷淡的,这冷淡里又浮出一层不屑来,雍王大觉厌恶,万未料到这妇人竟如此不驯。
苍葭却恍若未闻,叫了云雀过来,要她向雍王去禀怜侧妃现在的情形。
云雀真不愧为在之前的时空里做过皇后的女人,这样精致的眉眼叫苍葭都产生一瞬间的惊艳。
云雀有些怵,不太敢上前,于是苍葭拍拍她的手,用一种近乎蛊惑的声调对她说:
“放心,王爷很和蔼。”
雍王没想到妻子依旧语调温柔,他略带惊讶的看了妻子一眼,却很快,他的目光落在许忘忧脸上。
这张比月亮还要温柔上三分的面孔,却又有着能夺走太阳光辉的光芒。
日月同辉,大概就是如此罢。
雍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