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怕就好。”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白穗后面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琐碎事情。
陆九洲听得认真,时不时也会应上一两句,渐渐的,那边人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到后面的呵欠连连。
直到从那边传来一阵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后。
陆九洲这才轻声道了句晚安,然后断了灵力。
灵力一断,他在木桶边缘上一直撑着的手如脱力一般,“噗通”一声砸落在了水泽之中。
和与白穗说话时候的不同,陆九洲此时浑身发烫,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要是这个时候白穗在的话便能够看到,青年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同时加诸再他身上的疼痛也是数倍。
陆九洲身上的伤和以往的都不一样,魔气侵蚀不散难以治愈。
按理说要靠着静养估计没有个两三个月根本没法用剑,这样的愈合速度实在太慢。
这个药浴有一半是药,一半则为剧毒。
之前白穗在灵山的时候陆九洲不想让她担心,她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去找了灵禅子调制药浴。
这个药浴治疗伤势是有奇效,只要浸泡其中就能更大程度上激发他体内的舍利子的佛性。
然而魔气和佛性相抗,搅动在他身体的每一寸,万箭穿心般疼痛难忍。
饶是如此,他除了忍不住疼痛闷哼了下之外,并没有喊过一声疼,也没有中断过一分一毫。
陆九洲的鼻尖和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沁了一层冷汗,身子颤得厉害。
氤氲的水汽之中,他的薄唇被咬得沁了一排血珠,海棠花色般昳丽又莫名颓靡。
这个药浴浸泡的时间越长,魔气褪得越多,伤也好得更快。
只是待得久不代表是好事,那疼痛不比持续承受天雷要轻到哪儿去。
要是没人及时发现,没准会疼死在其中也说不定。
灵禅子是傍晚时候让陆九洲进去泡药浴的,此时已经快三更天了,可里面人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
他过来的时候里面的灯火摇曳,浓重的药草味道不用走近也能闻得一清二楚。
“陆九洲,这药浴药性过于霸道,若是坚持不住切莫硬撑。”
灵禅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意识混沌的青年眼眸一动,苍白的脸色,气息也微弱。
“……劳师叔挂心,我还撑得住。”
灵禅子捻着珠串,知道陆九洲这人向来能忍,对于他所言也没信几分。
他径直神识覆了上去感知,青年周身灵力紊乱,魔气和舍利相撞,激烈得似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般。
好在陆九洲运转丹田,用剑气将其压制了回去。
和他说的一样,他的确还能坚持一会儿,但是只会更难受罢了。
“你刚才用了灵力?”
“……嗯。”
灵禅子不解地皱了皱眉。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在之前应该告诉过你泡药浴的时候不要调转灵力,这样只会加剧你的痛楚。”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陆九洲抿着唇死死扣在木桶边缘,手背青筋凸起,可见忍耐得有多痛苦。
“对了师叔,我这伤最多还要几日才能愈合?”
灵禅子也猜到了陆九洲刚才估计是和白穗通讯过,这才连接了神识,使用了灵力。
原也只是忠告了几句,没打算再多说什么,不想他沉默过后非但不知悔改,还这么不知死活这么问道。
灵禅子没什么七情六欲,平日更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这个时候也被陆九洲给弄得有些噎住了。
“依照你如今药浴所用的剂量,半月应该能痊愈。”
屋子里的人半晌没有说话,在灵禅子以为他听进去的时候。
青年缓了下气息,闷闷开口。
“太慢了……”
“明日用两倍的剂量吧。”
“……”
……
鬼节时分的一日之中大半时间都是晚上,等到不夜城天亮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白穗刚推门出了房门,掩着嘴哈欠打到一半,便看到风祁抱着手臂紧绷着脸倚靠在门边位置。
看这架势应该来了有一会儿了。
“怎么了?一大早来找我做什么?”
“……是霍云让我过来找你的,说一会儿要去听雨楼去找那个鬼新娘,让我先来找你打扮一下。”
不夜城的人对鬼族极其敬畏,他们没那么大胆子敢做出偷梁换柱,掉包互换的事情。
所以在还没有进听雨楼之前,风祁就要先扮成女子模样了。
白穗看着少年一副隐忍羞恼的模样,忍着笑意侧身让他进了屋。
“我活的糙,也不大会打扮,我先稍微帮你捯饬一下,再给你拿条好看的衣裙换着看看效果。”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门给关上,然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好几件衣服,然后又拿出了一个雕刻着桃花花纹的檀木盒子。
这个是清岫之前给她的首饰,她没想要,只是对方态度太强硬了,她根本没机会拒绝。
原以为这首饰盒放在她这里只会积灰,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白穗让风祁走到梳妆台前面坐下,拿着梳子帮他将头发拢在一起仔细梳理着。
她看向镜子里一脸郁气的少年,漂亮的唇形,流畅的下颌线条。
白穗眼眸闪了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他长长的额发之上。
“……旁的不重要,首先你这个头发可能要剪一下了。”
“可以吗?”
风祁对于自己过于柔美的外貌本就十分介意,平时更是用头发遮掩着很少示人。
一想到如今竟要扮成女子,用这张皮相去魅惑一个鬼族,他脸色更是沉得厉害。
听了白穗这话后深吸了一口气,一副英勇就义的壮烈模样。
“剪吧。”
得了允许,白穗凝了灵力凑近,风祁感觉到一阵风过,“咔嚓”一声,覆在额前的头发落了下来。
他眼眸一动,抬眸看了过去。
镜子里的少年也跟着掀了下眼皮,蝴蝶振翅般轻盈。
白穗一直都知道风祁漂亮,但是她不知道竟然会这么漂亮。
和之前那惊鸿一瞥不同,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看了仔细。
他的眉骨很柔,不深不浅,弯钩一般延伸在了一双丹凤眼眸里。
唇红齿白,眸光柔软,没有丝毫温度的眉眼却有着更有着触目惊心的清绝。
那似莲的红色纹路暧昧攀覆在他的面颊,只眼下一片,不大也不小。
宛若冬日呵出的一团雾气,诡谲昳丽,在远山雾霭里开得浓烈又艳。
和白穗看得有些移不开视线不同,风祁看着镜子里的人厌恶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