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霖,我迫不及待地将句子抄在了纸上,然后抬眼望向甚尔,疑惑地“问”他:
“你这么会哄女人么?”
少年眯着眼睛,好笑地瞧着我,解释说:
“原来不会,但看你写多就会了。”
“兜兜转转不就是那些话么?倒是你,看起来都快急哭了。”
说那些话让我头痛欲绝,心脏也变得沉重无比,但如果是甚尔说,我照着撰写就不会那么痛苦。
甚尔开了个好头,后面他说一句,我再补一句。他的确很会说话,有他在,不知不觉我就犯了懒,只知道对着他问“然后呢?”、“下一句呢?”
他白了我一眼,不满地抱怨:“啧,你干脆全让我写得了。”可那之后,少年还是温顺地俯下身躯,垂首去看信纸上已有的内容:
“我看看刚刚说到哪里了……”
“你就这着点光写字也不嫌眼睛疼啊。”
小屋吊顶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温和的光芒透过一层纱帐,洒在纸面上就变得微弱。
我趴在那里写字尚不觉困扰,他却伸手托住我的下巴往上抬了一些。
“等我一下。”
烦躁地发出一声叹息,甚尔用手撩开帘帐,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上托着一盏新买的夜灯。
躯俱留作为禅院专属的护卫队,除了安排食宿、衣物,还会按照队员的等级分发工资,提供外出的机会。
想到我因为直毘人来访,不能随时照顾我的小狗,我就给甚尔塞了一些钱,叫他在外出时买些需要的东西。
那之后,小屋的东西多了起来,除了必要的食物,还有不少生活日用。但显然,甚尔不是个有计划的人,他每次都会把前花得精光,如果不及时给他新的零花,没多久就会恢复到之前饿肚子的生活。
时间一长,被直毘人耽误得几天来不了的我,看着床上昏昏沉沉的甚尔也能见怪不怪地问道“怎么?钱又花掉了?”
甚尔咧了咧带有伤口的嘴唇,用手指从衣服的里袋里勾出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手链,漫不尽心地解释说:
“我买了礼物。”
细细的链子上缀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镀银表面光泽黯淡,但造型做得还算别致,翅膀的位置细细刻画着羽毛的走势。
我所处的京都是个注重礼仪以及人情世故的地方,禅院这种老家族在做派上尤其在行。
接受正统教育的直毘人耳濡目染,又是见过风浪的的一家之主,品味基本无可挑剔。就算我本身并不热衷首饰,但童年受到母亲熏陶,如今见过名家的作品后,也被养刁了眼光。
他想要用这种东西转移话题么?
接过他的礼物,好似接过了狗狗叼来的、死掉的小动物。我小时候很瘦,它总担心我没有饭吃,痊愈后也喜欢送些奇怪的东西。
我将手链戴在手腕上,细细打量了一阵子,习惯性地朝甚尔说出感激的话语:“谢谢你,它很可爱,我会好好珍惜的。”就把它收进了影中。
作为交换,我从影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大餐:
“但你的眼睛更好看……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好吃饭。对我来说,你比礼物更重要。”
小狗坐在我身前,得到“谅解”后脸上反倒失去了那种从容不迫的笑容。他那样沉默地望着我的手腕,却没有应许。
之后我没再取出这条手链,甚尔也没有再买礼物。
他花钱的习惯并未收敛。
……
但现在他手里的灯还是有些用处的。
甚尔为我打着光,看我慢悠悠地在纸上写字,说什么:“泉鸟花很漂亮”一句一句给我编。
泉鸟花漂亮么?
听到这样的夸赞,我忍不住接着灯光打量甚尔的侧脸。
暖色的灯光将他的瞳仁照得清澈,明明是绿石一样坚硬冰冷眼睛,却被那光芒稍稍融化了一角,如同静谧的湖面,给人以柔软的感觉。
而我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在小狗的陪伴下,我顺利写完了“作业”,心情舒畅地将信纸收进影子,然后一把抽出垫在下面的册子,找到之前甚尔拿蚊帐的箱子,直接把它往里头塞。
甚尔懒洋洋地看着我,开口询问说:
“你自己不是有结界当储物室么?”
我空出一只手,拿着纸板跟他解释:“我不想把他们放在身上,我就要藏到你这里……”
少年“哦。”了一声,态度十分敷衍,于是我主动用背部挡住他的视线,认真嘱咐道:“不许偸看。”
他不以为然发出嗤笑:“谁会看你的书啊。”
我回以竟觉的瞪视,甚尔则一脸散漫地别开了脑袋。
不过做完这一切,我终于可以开始玩了,可以向他要个拥抱了。
踱步到床边,我叫他张开双手,然后慢慢坐进少年的怀里,以面颊贴着他的脖颈发呆。
半阖着眼睛,我看见少年黑色的碎发下,后颈光洁,上面一层浅色的绒毛看起来非常可爱。他散发出一种带有热气的味道,我忍不住嗅了嗅他,然后用手指慢慢地抚摸他的皮肤。
甚尔整个人都绷紧了,有时候我感觉到他也想把我紧紧抓在怀里,但约定就是约定,他在这些关键的地方倒是遵守的很好。
我还不想叫狗狗抱我。
我只是喜欢这样依偎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