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喻觉得他傻,他也挺看不上何喻。后来何喻回头想想,确实自己比他傻,傻得没边了。
就如同那个年轻人一样,这个城市还有许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年纪轻轻离开学校离开家人,出来打工,却又不甘于劳苦清贫,于是跟着所谓的老乡、大哥,开始在这个社会上闲混。混得不好的,或偷或抢,贩毒聚赌,一不小心就被警察给抓了,坐几年牢出来继续偷抢,陷入死循环;混得好的,也有混出出息来的,钱赚多了可以买房子投资做生意,摇身一变也就成了社会成功人士。
当然后者是少数。何喻一直以为乔慕冬也会成为其中之一,没想到姓乔的天生与人不同命,用游戏里的话来说,那是挂了wài • guà的,一般人没法比。
不过乔慕冬总是在这些人中间混过的,这一点不只何喻清楚,面前这几个飞扬跋扈的年轻人显然也清楚。
乔慕冬冷冷扫他们一眼,伸手给何喻,“过来啊,站那么远干什么?”他以为何喻害怕了。
何喻暗自翻白眼,一定要贴着他站了,在他看来才不叫远。
何喻走近两步,被乔慕冬牵住了手。乔慕冬的手掌大而温暖,握住何喻的力道也很大。何喻觉得有些别扭,却甩不开他。
那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人问道:“要买什么啊?”
何喻忍不住打量面前这个香烛铺子,与他一路走来看到前面那些铺子似乎没什么区别,摊子上摆放着长短大小不一的香烛,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冥钞,地上放着纸扎的别墅汽车,其中还有一辆是奔驰。
铺子里面坐了一个老人,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老式围裙,面前摆个大簸箕,正在将一大摞纸钱分成几小摞,然后用白色的塑料绳捆起来。他一直没抬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乔慕冬问:“洪小猫来了吗?”
那几个年轻人顿时变了脸色,有人脱口而出:“你tm什么东西!”
这时候,铺子里坐着的老人突然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站了起来,他掸掸围裙朝外面走来,眯着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乔慕冬和何喻,随后嘴角的皱纹咧开来,笑道:“我说是谁啊?原来是老乔家的冬娃子,很多年没见过了。”
乔慕冬态度也放恭敬了些,“王叔,好久没来看你老人家了,身体还好吧?”
王叔将双手拢进袖子里,“好,挺好的。”
从他站起来说话之后,那几个年轻人就沉默着站到一边,只死死盯着乔慕冬看,不再开口了。
王叔又说道:“你来找小猫玩啊,他今天没来过这边,你是不是走错了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个和蔼的老人在和小孩子聊天一般,何喻听得有些想笑。乔慕冬却并不在乎,说:“我约了你家小猫在这边见,我在这儿等他。”
王叔听了,点着头说道:“好好,进来等。”
乔慕冬牵着何喻的手走进铺子里,王叔吩咐人给他们拿凳子坐。何喻看到一只猫懒洋洋从他脚边窜过,那猫显然年纪不小了,身上的毛很厚,看起来也没什么光泽,往旁边蜷着身子一趴,就没动静了。
乔慕冬也在看那只猫,问道:“这就是洪闵航以前那只猫?”
王叔“嘿嘿”笑了两声,“难为你还记得,老熊,活不了几天啦。”
王叔这话说得颇为感慨,乔慕冬也不由露出个笑容来,“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洪小猫每天穿着拖鞋短裤,抱着老熊跟在他爸和他哥屁股后面打转,要不怎么都叫他小猫呢?”
王叔站直身体,摇摇头,“慕冬你又忘了,小猫是独生子,没有哥哥。”
乔慕冬并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我前两天才见过黎唐,没认出他来,变了挺多的。小时候见过两、三次,过了太久,快忘光了。”
王叔说:“你现在是大少爷,贵人事忙,认不得是应该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洪闵航出现在铺子门口,喊了一声:“王叔。”
几个年轻人纷纷站了起来,“洪哥。”
洪闵航笑着朝他们点点头。
乔慕冬和何喻也站了起来。何喻打量着洪闵航,他一身西装领带,鼻梁上还驾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比乔慕冬还像个公司少东,五官是很斯文俊秀的长相,个子比何喻稍高大一些,头发整整齐齐往后梳着,嘴角有些笑纹,大概是个爱笑的人。
他走过来拍了拍乔慕冬的肩膀,笑道:“不错啊,越来越帅了。”
乔慕冬哼一声。
洪闵航又看向何喻,问乔慕冬:“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乔慕冬有意识地伸手将何喻揽到身后,道:“不用介绍了。”
洪闵航饶有兴趣看着乔慕冬维护的态势,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我记得你和黎唐没有来往吧?”
乔慕冬说:“现在有了。”
洪闵航“哦?”一声,“怎么有的?可以告诉兄弟不?”
乔慕冬看着洪闵航,一时没有说话。他和黎唐真算不上有来往,小时候常来找洪闵航玩,见到过一、两次黎唐,那时候黎唐十七、八岁,个子已经挺高了,夏天穿件背心,紧紧贴在身上,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乔慕冬还在不懂事的年纪,他只觉得洪闵航他哥很好看,特别是腰和屁股那一截,好看得让人恨不得上去捏一下。至于黎唐的脸长什么模样,他却是已经记不清楚了,所以在食有味见面时,他没能认出对方来。
所以现在问他和黎唐有什么关系,他真有些答不上来。只是因为是何喻来找他帮忙,他就头脑一热,依何喻现在的性子,能来找他帮忙的机会少之又少,不得不好好把握住了。就算何喻现在说他想要乔慕冬把凌云送给他,他说不定也能一时冲动答应了。
最后,乔慕冬还是缓缓说道:“你们终究兄弟一场,你忍心眼看着他们整死黎唐?”
洪闵航将双臂抱在胸前,“我不信有人会瞒着我整死黎唐。”说完,他转向王叔,态度恭敬地问了一句,“黎唐在这里?”
王叔摇摇头,“不在。”
乔慕冬道:“有人看着你们把他带过来的。”
王叔笑了笑,“他是来过一趟,听说今天是向锋的忌日,就跟着兄弟们去给他烧香了吧。”
洪闵航作出恍然的表情来,“今天是我爸的忌日,黎唐看来是念旧,特地祭拜他老人家去了吧。”
何喻忍不住,说道:“黎哥犯得着把自己的餐馆砸了来祭拜你爸?”
洪闵航看向何喻。
乔慕冬将他的手握紧,说道:“行啊,那我们一起去拜祭一下洪叔叔,顺便看黎唐是不是也在。”
☆、第22章
乔慕冬驾驶着汽车行进在出城的路上,在他们前面的,是洪闵航的车。
何喻看着前面那辆车,发了一会儿愣,问乔慕冬道:“那个姓洪的是黎哥的弟弟。”
乔慕冬道:“不是亲生的,黎唐是洪向锋的干儿子。”说完,乔慕冬又补充一句,“洪向锋就是洪闵航他老爸。”
何喻点点头,除了不太清楚黎唐究竟是什么身份,其他人的关系他现在多少能猜得出来,只不过,“那怎么说也是干兄弟,洪闵航下面那些人提到黎哥怎么是这个态度?”
乔慕冬竟然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何喻以为他不想回答自己的时候,乔慕冬转过头来,忽然道:“今晚去我那儿?”
他突然转了话题,以至于何喻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怎么?算是交换条件是不是?”
乔慕冬道:“黎唐跟我屁的关系都没有,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何喻转头看向车窗外,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他知道乔慕冬是为了帮他,哪怕最终目的是想和他上床,至少乔慕冬没有用这个来威胁他,他还是从心里觉得感谢乔慕冬的。可是感动归感动,何喻仍然忍不住开口嘲道:“为了什么?为了让我今晚去你那里过夜?”
乔慕冬闻言,抬起手来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
何喻知道他生气了,那一巴掌怕是恨不得拍到自己脸上的。
乔慕冬的愤怒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他觉得何喻其实也没说错,自己为什么这么费心费力帮他,不就是想哄他心甘情愿给自己干一次吗?不,可能并不止一次。不过不管多少次,总不会是想要何喻爱上他就是了。
这时候车子已经上了高速,朝着城外的公墓方向驶去。
何喻静下来,默默看着窗外风景。正是春夏交接的季节,天空蔚蓝气息清爽,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似乎是个很适合城郊野游的日子。
可惜无人有心欣赏,前后两辆车,一刻不停朝着近郊泰岭公墓而去,从出城到到达目的地,只花了一个办小时。
何喻下车时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他和乔慕冬还没顾得上吃午饭,现在肚子都有些饿了。
车停在停车场,跟着洪闵航一起下车的还有两个年轻男人,都是他手下的人。其中一个去公墓入口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拿过来交给洪闵航。
乔慕冬也去买了一束花,然后牵着何喻跟在洪闵航身后,往山上走去。
既然乔慕冬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走到哪里都死死把何喻牵着,何喻也就由着他,乖乖跟了过去。
这座公墓也是何喻母亲埋葬的那片公墓,上一次何喻过来,还是跟着付晨山一起过来的。
不过与何喻的母亲那种紧凑的小墓不同,洪向锋的那块墓地单独矗立在一大片空地上,周围青松环绕,前面竟然还有花园假山,池沼拱桥,豪华的近乎荒谬。
洪向锋这个人是做死人生意起家的。香烛街那个铺子,就是最早从他父母手上传下来的,交到了他的手里。不过洪向锋不甘于简单卖些香烛纸钱,他大概是这个城市最先一批开始大搞殡葬业的人。很快,洪向锋发现他搞的这个殡葬一条龙服务的生意可谓暴利,钱自然是源源不断的来,别的人眼见着洪向锋发了财,也就不甘落后,纷纷开始意图分一杯羹。洪向锋这个人心大手黑,见不得别人来切他的蛋糕,于是纠集了许多亲戚朋友和他一起干。人多胆壮,最厉害的时候曾发展到了直接去医院里抢死人,洪向锋俨然成了崇丰市北城区的“尸霸”,同行没有办法跟他竞争,只能避着躲着。
洪向锋见钱来的容易,就不安分于只做殡葬生意,他手下又那么大一群人,既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洪向锋开始沾手一些不正当的生意,包括曾经开过几家小赌场。随即他也觉得这种生意做不长久,便开始其他合法正当的投资,开了一些娱乐场所、宾馆酒店。再后来就投资房产、股票,摇身一变成了社会的上层人士。
而黎唐,就是从小跟着洪向锋的,他这个干儿子,许多时候比洪闵航那个亲儿子,更讨洪向锋喜欢。
何喻远远就见着黎唐跪在洪向锋墓前的身影,他双腿虽然弯着,可是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只有头微微垂着,头发遮住了眼睛。因为是半夜被人从餐馆里直接带出来的,所以黎唐只穿着一条四角的短裤和一件紧身的背心。虽说已经快五月份了,但是气温算不得高,穿得这么单薄,肯定是难以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