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沈止就被姜珩提出了门。
上马车时他还有点迷蒙,靠着马车打了个呵欠,好半晌才醒了神,想起什么似的,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瞅了瞅,笑眯眯地叫了声:“车夫大哥?”
转过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沈止和善地问了好,放下帘子,看向端端正正坐在榻上看书的姜珩,百思不得其解:“殿下,阿九和流羽他们没跟来?”
姜珩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声音淡淡的:“你跟着,清静些。”
沈止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姜珩幽幽地盯着沈止,嘴唇微微一动,还是没说出什么,静默片刻,极为善解人意地道:“再睡会儿吧,离百花园还远。”
殿下还真是一等一的体贴。
沈止漫不经心地想着,打着呵欠摇摇头。再不靠谱也得看看时机,就算公主殿下厉害,他好歹还挂着个侍卫的名头。
想到待会儿还要见一群名媛,总不能邋邋遢遢的丢公主府和沈府的脸,沈止低下头,慢吞吞地整理起衣袍。姜珩瞅到这平时松散至极的人将自己捋得齐整,想到某个可能,眼皮不由跳了跳。
他放下书,面无表情:“要见你那位红颜知己了,这么迫不及待?”
沈止有些懵:“嗯?”
姜珩的语气平淡,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收紧:“……是卫适之的妹妹吧。”
“殿下误会了。”沈止拢着袖子,抬起头微微一笑,窗边的帘子被风掀起,有阳光铺进来,在他白皙俊雅的面庞上染了半边漂亮的金色光晕,原本就温润的轮廓显得更为温柔,好看得晃眼。
姜珩的呼吸滞了一瞬,方才想说什么也忘了,有些狼狈地垂下眸子,不再看沈止。
沈止毫无所觉,眯着眼把帘子按回去,见姜珩没有说话的意思了,也闭上嘴不再多言。
只是心里却跟被猫挠了似的痒痒的:上回卫适之拦了飞卿,殿下似乎挺介意的,现下提起卫适之的妹妹,难道是想报点私仇?
唔,公主殿下看起来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沈止想着,不由多看了姜珩两眼。
他想事情琐碎繁杂,想一会儿停一会儿,停的时候就偷瞄姜珩养养眼,倒是觉得自己的动作隐蔽无比,堪称完美,姜珩却有些受不住。
再次被偷瞄了一眼,姜珩抿抿唇,正想问问沈止想做什么,就听外头的马车夫叫了一声:“殿下,到了。”
姜珩只得按下活络起的心思,顺手拿起斗笠戴上,随即就见一路上都昏昏欲睡的沈止身手敏捷地先一步下了马车,弯腰掀开车帘,微微一笑:“殿下,请。”
姜珩眯了眯眼,不冷不热地哼笑一声,任由沈止扶着自己下了马车,适才有些阴郁的心情也被突如其来的暖意一扫而空。
百花园虽是皇家花园,却不在皇城里,而是在横穿皇城的昀河之旁,一年四季都有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也不知那些花匠愁掉多少头发,才造出了这片似乎永远不会衰败的春景。
繁花似锦,正如承苍如今的国势。
只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些盘根错节的繁花根系里,有的已经悄无声息地腐朽了。
姜珩和沈止来得早,进入园中时还没看到其他人,沈止依稀记得路,领着姜珩走在前头。曲径通幽,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到花道尽头,就看到了另一处被百花围绕的院子。
早上的风有些凉凉的,拂来一阵略带凉意的花香,倒让人神清气爽。
沈止笑眯眯地指了指院中的小池:“是活水,连着昀河,晚上若是在这儿乘着小舟,离了百花园就能进入昀河。”
姜珩看了一眼,点头道:“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沈止毫无防备:“上回同婉清她们一起……”
后背莫名生出一股惊悚至极的凉意,沈止默默打了个冷颤,安静地闭上嘴。
姜珩的表情依旧很冷淡,语气平静无比:“哦,果然是卫适之的妹妹。上回你在我面前那么维护卫适之,就是因为卫婉清?”
沈止来不及琢磨这话里的味道怎么就那么像厨房里的某物,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静鹤哥哥?”
沈止觉得自己要在盛夏中被冻死了。
承受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惊悚寒意,沈止缓缓转了个身,看到身后捧着几朵牡丹花笑颜明媚的少女,和善地点了点头。
卫婉清身后还跟着其他的少女,显然对沈止都极为好奇,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卫婉清眼中有些愁意,看到沈止又满是惊喜,上前两步:“果真是静鹤哥哥,这次怎么想到来了?”
沈止这才挪了个位,露出身后的姜珩,微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佩刀,朝姜珩弯弯腰:“今日特意陪殿下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