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闭了闭眼,走到桌边点了灯,暖黄的光辉映了满室,他冷静下来:“先别急,怎么回事?”
锦衣卫怎么有胆子抓姜珩?
除非……有圣上的诏令。
沈止一瞬间只觉得后背发寒——难道姜珩的身份暴露了?
看他平和的模样,阿九感觉也没那么焦虑了,稳了稳心绪,低声道:“就是今夜,锦衣卫忽然持着陛下的诏令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殿下带走了。”
沈止蹙了蹙眉:“大概是什么时候?”
阿九道:“戌时。”
戌时。
那个时候……圣上身边的内侍过来传唤了几名大臣。
此前不安的预感似乎都成了真,沈止再次深吸一口气:“是不是殿下的身份……”
阿九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纠结犹疑片刻,才道:“应当没有,殿下一直深居简出,纵然出去也是很隐蔽的。但是陛下这些年的态度一直有点奇怪……”
“奇怪?”沈止低声重复,他只见过一次姜珩同圣上面对面交流,圣上的态度确实……有点奇怪。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那点微妙的平和给打破了?
想了想,沈止眯了眯眼:“来公主府的是谁?”
“卫适之。”阿九这个老好人也有些火,“这个卫适之是不是同我们殿下犯冲!”
“是犯冲。”沈止揉了把阿九有些乱的头发,温声道,“明日我去一趟北镇抚司,阿九你先回去,稳住府里的人。若是飞卿闻讯回来了,千万要压住他不许生事。”
他说话时总是不疾不徐,语调温柔,很能稳住人心。阿九凝重地点点头,朝沈止扯了扯唇角,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等阿九走了,沈止在黑暗中静坐片刻,才稍作梳洗,吹灭灯盏,强迫自己去休息。
再急也不能急于一时,现下诏狱禁严,卫适之肯定也回了府,与其浪费精力忧思辗转,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
沈止鲜少对什么有特别强烈的念想,现下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姜珩不可以有事。
明日非要弄清楚不可。
隔日一早沈止就起身准备去诏狱了,路过前院时,却被正在前庭看书的沈尚书喊住了。
沈唯风眼皮也没掀一下:“去哪儿?”
沈止面不改色:“去寻个老朋友说说话。”
“我倒不知你何时同卫指挥使家公子关系很好了。”
他爹都这么直白了,沈止顿了顿,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微蹙起眉:“……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唯风倒是比昨日痛快,答道:“前几日,北方的牧族南下抢掠。”
一到秋日,牧草枯黄,而承苍正是丰收之时。
北面的外族每年都会南下侵夺,似乎已经成了惯例。沈止安静地看着沈唯风,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
沈唯风抬起头,脸色依旧刻板,语调如常无澜:“戍北大将杜温派出先锋常放,先锋队全军覆没,常放的脑袋被敌方大将砍下来挂在腰上。随后杜温又派出副将周纯,也被立斩刀下。先后折损了几名将军,杜温才派出主力军迎击,结果溃不成军,连退两城。”
沈止压根想不起来这几个名字都代表着什么,继续蹙着眉:“……就这样?”
沈唯风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杜温是姜珩的舅舅,常放、周纯等人都是五军都督常大将军以前的亲信。杜温素来同常轲不和,因着这事,有人指控杜温通敌叛国,陛下本来不信,昨日又发来加急文书,敌军又占了一城,杜温带着将领们狼狈奔逃。杜温可是有名的大将,这样狼狈,太过奇怪,陛下暴怒,派人即刻押送杜温回京审理,旁边有几个煽风点火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了一通,陛下越想越气,便立刻宣了卫指挥使。”
然后姜珩就被抓了。
沈大尚书是出了名的说话平淡无波、能将情诗念成经文,一口气能说一个时辰,偏生话中重点不少,时常听得人困倦欲升天,却又不得不聚精会神,生怕错漏了几个字,就错失了什么重要消息。
就是沈止从小听惯了,乍一听到这么一大段话也有些晕,笼着袖子细细回想了一遍,将前因后果拼凑出来,只觉有些好笑:“所以……殿下被抓,就是因为陛下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