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得突兀。
被这光明吓了一跳,两个人的动作同时止住。三花猫从宋沧头上跳下,宋沧被它四爪一蹬,侧头倒在路楠身上。他没有压住路楠,但手还放在路楠腰上,再往上一寸,就是险峻地带。
路楠舔了舔嘴唇。她还在回味宋沧的吻,很过分,很强硬,奇妙的是她一点儿也不反感。宋沧的头发扫在她脸颊上,多亏这天气,不冷不热的,没有汗味,她闻到的是一种很特别的微热的气味。宋沧头发比初初见时长了一点儿,浓密丰厚,路楠咬住落在她唇上的几根。
宋沧扭头看她,他的眼睛藏在头发的阴影里。路楠被这眼光看得从心头开始焦虑。
三只猫安分不下来,在猫粮碗上蹦来蹦去。宋沧起身,影子像山一样落在路楠身上。他拨了拨路楠凌乱的头发,转身去关门。落锁的声音很脆,有什么敲定了似的。宋沧又回头看她一眼。路楠知道自己如果想走,是来得及的。她可以说太晚了,或者今天不合适。宋沧会给她思考的机会。
但她不想去思考了。
路楠第一次知道故我堂的百叶窗是可以落下来的。关了灯后,故我堂像一座无人可以造访的城堡。猫们终于消停,在书架之间用无声的软垫走来走去。她在宋沧的带领下走上二楼,像跨入一个从未造访的新世界。
二楼如何布置,怎么摆设,路楠看不太清楚。宋沧只拧亮了床头的灯,他们在这种昏黄的灯里检阅彼此。还没到热的时节,人赤.裸着也不觉得冷。宋沧的手碰触她什么地方,就像在什么地方埋设了陷阱。陷阱会启动、会把她困住,火点逐寸燃烧,人被追得急喘不停。
宋沧会笑。他这个时候笑得更坏了,坏得让人喜欢。他琢磨路楠身体的秘密,像修复一本旧书一样耐心,食指沿着她净而白的锁骨画下线条。线条逐渐延伸,从头到脚,从外至内。他描摹珍品一样描摹一具躯体,极力温柔,额角却沁出密密细汗。
他还会说一些短促的话,这些话有时候会勾起路楠的窃笑。笑什么?说你好看,很好笑吗?他的声音猫尾巴一样挠着路楠的耳朵,她又酸又痒,才笑着把身体蜷起来,又被他打开。
路楠成了一枚果子,是那种熟透了的果子,渗出甜汁、散发香气。宋沧起初吃得节制,渐渐便忘了分寸。攀升、降落。沉甸甸的人类躯体在想象中变得轻盈,路楠抱紧了宋沧的肩膀,他们发狠地咬在一起,头发勾连。宋沧的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动物一样亲昵。路楠忽然间爱上了这种亲昵,以及给她这种亲昵的人。
这当然是错觉。但人时时刻刻都会产生错觉,享受错觉为什么不可以?他们都是那样灵巧的猎物,在两副躯体上和自己的猎人缠斗。好多念头水流一样从路楠头脑里滑了过去。她像草一样敏感,被烈风吹得摇摆不停。
雨轻巧地下了一夜。
路楠早醒了。她几乎躺在宋沧怀里睡觉,皮肤没了昨夜的潮湿,干爽舒适。
她知道宋沧也醒了,呼吸还是正常的,心跳和自己一样快得很。
彼此彼此,路楠暗叹。没人教过她yī • yè • qíng之后怎么寻常地跟对方打招呼——说什么?“嗨早上好”?他们没那么熟。“昨天表现不错”?也不至于这么轻佻。她心里一团乱麻,有个小人儿正指指点点地责备她:你啊你,怎么能这样?
五点多,一切都新鲜得过分。路楠正枕着宋沧的左手,在心里不断比较、权衡,最后心一横,决定由自己来说早安。
才张开口,楼下噼里啪啦一阵响。
路楠心头一亮,紧接着宋沧也动弹了。“这些坏猫。”他说,“我去看看。”
他抽出左手,路楠装作迷糊,揉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宋沧的背影。昨夜已经知道他身材结实,但在光亮里这样坦荡地看,又有种奇特的陌生感。路楠看得仔细,角角落落都不遗漏。意识到她的目光,宋沧眼皮一垂:“饿吗?”
路楠:“……呃?”
宋沧:“我去做早餐。”
路楠:“……谢谢。”
宋沧套上衣裤,甩了甩麻痹轻抖的左手,抓起手机:“你先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