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肖云声告诉她,杨双燕已经“疯了”。
许思文永远记得肖云声那得意洋洋的、令人反胃的语气,还有他紧接着的另一句话:“你也有罪。”
有罪就要赎罪,有罪就要接受惩罚。许思文在乐岛学校徘徊的时候,充满恐惧和不安。她不停翻看手机里自己和杨双燕的合影,想到自己对杨双燕做了什么事,她对自己的憎厌一度达到顶点,连坠楼的痛苦也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
但在教室外看见路楠的时候,许思文停步了。她认得路楠。
得知杨双燕一直被肖云声欺辱,许思文尝试过帮助她。但她的“帮助”里,被杨双燕察觉出有一些别的心意。感到愧疚的许思文不敢再跟杨双燕联系,就连杨双燕大雨天里在乐岛学校外头等她,她也不敢露面。
其实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后来两人关系缓和,许思文有一天去找杨双燕玩儿,在花店外看到了正跟杨双燕挥手道别的女人。等女人走后,许思文问杨双燕那是谁,杨双燕神神秘秘:“帮过我的人。她刚刚鼓励了我。”
至于鼓励了她什么,杨双燕不肯说。但不久之后许思文就知道了——杨双燕在肖云声身上制造了一场危及性命的流血事件。
在乐岛学校的舞蹈教室窗外,许思文认出了路楠,她还是那头漂亮的、打眼的酒红色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又温柔,又美丽,笑得这样好。在路楠的办公室门外徘徊的时候,许思文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对不起杨双燕,成为害她失常的帮手,那她若要给帮助过杨双燕的人制造一场冤案,杨双燕会怎么看待她?
她犹豫了更久、更久。
“……后来我究竟怎么想的,我记不起来了。”躺在病床上的许思文说,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零零碎碎,难以回忆,“我只记得,那个老师和我想象中一样,是个很好的人。……你们还在一起吗?”
她看着宋沧神情,知道了答案。
难得和别人聊起路楠,宋沧这一天说了很多很多关于路楠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对这三个月以来所有两人相处的细节都记得极牢,仿佛是大脑在潜意识里紧紧地扣留了所有记忆,它知道有一日宋沧会需要这些东西。
回到故我堂,宋沧没开灯,也没打算开铺,斜躺在沙发上发呆。前两日收货、点货,又要在医院、家和店铺之间奔忙,他没有思念路楠的空隙。
今天他才觉得浑身难受。这罕有的难受他过去也曾感受过,父母出国时,救助的动物在怀里死去时,和钟旸道别时,得知小告即将失去视力时……他记得这种感受。胸口的闷痛和四肢百骸的无力,总是提醒着他:他即将永远地遗失对自己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种感受过去只是大风掀起的波浪。如今却恶化成为海啸。
看着空荡荡的故我堂,他捂住自己眼睛,颤抖地叹气。
手机响起,是“故我堂”微博收到了新的私信。宋沧本不想理,但私信接二连三。他拿起手机一瞥,未解锁的屏幕上是一条文字:可以领养你店里的小三花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