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下午,这会儿是这会儿,我等接到的命令如此,有意见找上头说去。”
他说的上头就在身后的宅子里,隔着道门,陈大户家的院落里隐约亮起几盏灯火,隔着亭台幽幽地闪着光,连遇看着强忍怒火的包晴,正打算看她怎么办,忽见她一个转身,竟乖乖离开了。
就这么放弃了?
正当他以为自己高开了这家伙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角:“哪边是挨着陈家的巷子?”
连遇一愣,看看包晴,又看看她身后那几个已经恢复先前情状的衙差,手上用劲,一寸一寸将衣服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干嘛?”
“自然是翻墙进去看看了。之前你不在,每回我偷溜进现场总难免被他们发现,现在好了。”包晴眨眨眼,一双雾蒙蒙的瞳仁里竟片刻间闪过一丝狡黠,看地连遇顿时一愣,想起先前种种,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袭上心头。
“你让我来不全是为保护我?”主要是想借他的眼睛一用吧。想想自己先前笑她傻气,此刻的连遇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傻瓜。
害怕逗留久了引起身后那帮人的疑心,包晴摸索着将连遇带到处背人地:“你是我恩人,我护你自是应当应分,让你替我指路是捎带的事情,什么时候你嘴若是累了随时可以歇着呢。”
呵,说得倒冠冕堂皇,他现在就想歇着,不想说话。
太阳扯着火烧云又朝西沉了沉,很快,最后一丝亮光消失,街上慢慢陷入朦胧的青灰色。
隔着道高墙,院子里有灯光露出来,烛火摇曳间,包晴竟依稀听见有歌声从院墙那头传来,在寂寂长街上显得越发诡异。
包晴侧耳听了半晌,疑惑:“陈大户不是疯了吗?怎么戏班又开唱了?”
连遇抿抿嘴:“这边。”
“什么?”包晴一愣,半晌反应过来他是要给自己引路,赶忙小跑着过去。
废了好大劲,终于翻过了院墙,连遇的脸色有些不好,凤小安的药果真只是暂时压制体内的毒,武功根本没恢复多少,连翻墙这种以前堪比喝口水般容易的事情如今都要让个女人帮忙……
连遇黑着脸,回头看着夜幕下包晴肩头那半点足印,人很是不自在。
“向左。”忍了半天,他朝在路上摸索的包晴指挥,“两步,直行。”
依着他说法闪过一处假山的包晴摸摸手边凸起的山棱,脸上很是雀跃:“我怎么早没遇见你?以前走路我都是要么靠摸,要么靠听前人步子的动静,现在好了。”
她是好了,他却不好。连遇走在夜中,脸比夜色还深。
入夜后的陈宅不比白日里少丝毫富丽,沿着侧门小路绕过一排耳房,没多久便到了后院,先前在墙外看到的灯光这会儿变得越发明亮,隔着片池塘在半空中盈盈闪着光。
包晴循着歌声一路向前,眼看着穿过一片松林离歌声更近时,身后的人猛地扯了她一把。
包晴没多问,就势向左一倒,将身子隐在近处一丛牡丹之中。
她也听见了那脚步声,捻轻避重,结着伴朝这边过来。
步声里,两个略带些稚气女声结着伴朝这边过来,口里说的正是那位家主陈大户。
先开口的是个声音尖细的女声,说话尾音总习惯的上扬:“你说少爷白天是不是撞见那人了,才成了那样?”
另一个年纪似乎小些,开口便是奶声奶气:“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太太才奇怪,少爷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让戏班照常开戏呢?她平时不是最疼少爷的吗?”
“不是亲生的再疼能怎么样?”
“老爷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年纪小的头回听见这种说法,当即高声起来,可叫没两声就被另一个摁住了。
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大的嘱咐了两句便拉着人匆匆离开了。
连遇倚在树后,嘴角微微扯着,不是亲生的孝顺儿子,意外疯癫的当家人,还有那个消失在这院中的莫名杀气,事情似乎变得越发有意思了。
他倒要看看这次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轮弯月斜挂在头顶树头,和池塘上的灯火交映出一种特意的颜色。
连遇从树后走出来,却见包晴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蹲在灌木丛后,不禁眉头一皱:“不走?”
包晴没作声,转瞬间一抬手,五指合拢处握着的竟是另外一只手……
灌木里居然藏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