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揣着千百个抗拒,脚上仍不敢停,等包斩一路疾行到荣宝当门前时,早呼来一众友邻的涂老板已经哀坐在店前石阶上寻死觅活半天了。
“哎呦我的包大人,你再不来小人怕要被这位杀了,哎呦哎呦……”他捂着那颗仍在冒烟的脑袋,一声声叫唤着,那模样包斩看着竟有些好笑。
勉强将笑意吞回肚里,包斩重咳两声,冷着目光将四周打量一遍:“到底何事?”
“还不是这个扫把星,来我店内寻事,一言不合就引雷劈我,我的这颗头啊,疼啊……”哭天抢地说完这番,涂老板合起双眸,就见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两片黑里泛白的眼皮流出来,模样越发滑稽了。
那帮原是来看包斩斗包晴的邻人见了,先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个屁!哎呦……”啐了一声,涂老板又捂起了脑袋,哭声也越发凄惨。
这哭声里几分真几分假,包斩心知肚明,换做以前,他铁定要抓住机会狠狠治一治包晴的,可这会儿不一样,他要用包晴,所以这两下间究竟该如何论处,他犯了难。
“包头儿,我们掌柜的……”
愣神时,包斩觉得什么人推了他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扶着涂老板的瘦朝奉在冲他挤眉弄眼。
那朝奉在荣宝当做了十年,原先是个胖子,年前一场病后,人便瘦成了麻杆,这会儿想是给涂老板做了半天人肉靠垫,扛不大住,才出声求助。
包斩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下旁边的包晴,那家伙回回犯错都是这幅样子,认罚得痛快,下次还犯……
“是你劈的他?”
包晴咬咬唇,“我不是有意的。”
“她回回这么说!”眼见着随时都要“咽气”的涂老板弹坐起来,指着她说。
包斩的巴掌脸绷出两道细线,咬紧牙关。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背去身后的手不时探探后头站着的人还在不在。
她如何都不要紧,别牵连阿顾就行。
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包斩也懒得折腾,手一挥:“赔钱、公堂,涂老板选一样。”
“十两。”涂老板伸出两个巴掌,在包斩面前来回晃晃,他才不去公堂呢,费心费力,何况他一早听说包晴这雷劈的本身来的奇怪,大力些就能劈死人,他可不想把这祖宗惹急了,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数目不高不低,还算公道,包斩长舒口气,手朝包晴一指:“她没钱,回头叫她娘给您送来。”
“得嘞。”捡回一条小命又白得十两银子,涂老板很是欢喜,坐了这许久腿也麻了,他拽着朝奉站起。正准备同包斩道谢送客,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不轻不重的声音咳地姓涂的当即一个激灵,是那个来寻包晴的无赖病秧子。
连遇站了这许久,眼瞧包晴的手一会儿一下在自己腰上摸来弄去,不是知道她七窦未开,怕是要误会她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呢。
“伤人赔钱,天经地义,不过包晴,你方才是不是说有事求于这位涂老板?方才说要拿钱,如今钱也拿了,事总要烦人家老板办上一办吧。”
“你们还有其他事?”包斩不清楚来龙去脉,却见涂老板和那瘦朝奉脸色都变得分外难看,不禁收回脚,又从台阶下走回了门前。
“这、那……这是赔我的钱,与那事怎可混为一谈?”涂老板心里有鬼,被人点到了痛处,人顿时结巴起来。
“不能混为一谈吗?若是要赎回,需多少银两?”
“这……不是银子的事。”
包晴起初只当全是她的过错,听到这会儿却觉得滋味不对。
“我的玉佩呢?”
“什么玉佩?”包斩依旧在状况外。
“在、在店里呢。”涂老板吓得不敢说话,连扯了瘦朝奉几下才催得他说话。
“让我看看。”
“要、要看拿银子来赎。”
“包斩,借我些银子。”
包斩:……
有着先前借衣服的经历,这会儿包斩乖乖地拿了银子,眼见着三十两银子交到涂老板手里,包晴神色阴郁地说:“玉佩。”
“玉、玉佩,知、知道,快去拿!”明知没玉佩可拿的涂老板拼命朝朝奉挤眼睛,一番心领神会后,朝奉刺溜一下进了后室。
春光甚好,附近那些不敢出门的听见这边有热闹瞧,也都撞着胆子出来,胆子稍小点的也都爬在自家院墙头,遥遥朝这里望着。
白漆描着當字的布帘后头,翻箱倒柜的声音响了许久,朝奉折腾的满头是汗,终于端着个描着金边的铜锁檀木盒从里头出来。
他一路小跑,直奔到包晴跟前,献宝似的道:“您的玉。”
那盒子上的花纹极近精致,锈刀雕出来的喜鹊登梅就连喜鹊的眼睛都活灵活现。
包晴接过盒子,上下摸了一番,神色一患,接着左手托住盒底,右手抠住铜锁,就听咯噔一声,盒子开了,皎皎日光下,一块绵如羊脂的淡青玉石安静地躺在盒底。
连遇俊眉一挑,包晴那块玉他是见过的,这块同那块不单形似,玉质也比那块好上许多,看来为了瞒天过海,这荣宝当是下了本钱了。
朝奉自觉自己办了件好差,邀功似的朝东家搓起了手,不想眼皮抬看,对上的却是险些气绝的涂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