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看,今天我之所拿枪对着你,不是让你损失什么,而是要救你孩子的命。现在客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周萍要带着鲁四凤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个家,这对苦命鸳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你此时出去了,碰到了客厅里你的两个女人……”
“什么?萍儿的娘和冲儿的娘也都在?”周朴园如梦方醒。
“所以,你不能出去,一旦你们见了面,说出了隐藏多年的秘密,对你们来说倒是一块大石从心窝挪走了,那两个孩子怎么办?还能活吗?”李明霖恨恨地说。
周朴园伛偻着背,痛苦地用套着一个扳指的大拇指敲着脑袋。
“让他们走!就当我没有生这个儿子。”他最后抬起头有些绝望,又带着点儿希望地低吼道。
“我们会放他们走,只要你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别出去。”李明霖将枪口向前伸了伸,坚实地顶住他的腰部。
此时客厅里鲁侍萍已经同意让周萍带着四凤远走高飞,四凤跪下向她叩头,她将手一挥,闭了眼说:“走吧!”
忽然,周繁漪已经从饭厅走出,她脸色苍白,大而灰暗的眼睛,通身已经换过了衣服,穿着黑旗袍,镶着灰银色的花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
“咦,你们到哪儿去,外面还打着雷呢!”她沉稳地说。
蒋一枚见到她出场,忙趁大家不注意,向一侧楼梯走去。
她记得周繁漪的房间在楼上,既然最后是她将大门锁了,不让周萍和鲁四凤逃走,那么那里可能会有大门的钥匙。
楼上的房间不是很大,但是很雅致,她匆匆忙忙地将屋内所有的柜子,抽屉,箱子,甚至是枕头底下,褥子下面都翻了一遍,除了几封她写给周萍的情书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钥匙没在卧室里,那会在哪里?
她转身下了楼,听到周繁漪的声音:“你现在也学会你的父亲了,你这虚伪的东西。你记着,是你欺骗了你的弟弟,欺骗了我,欺骗了你的父亲!”
周萍愤怒的声音响起:“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欺骗他!父亲是个好人,父亲一生是有道德的。四凤,不要理她,她疯了,我们走。”
周繁漪冷笑道:“不用走,大门锁了。你父亲就下来。我要你父亲见见他将来的好媳妇你们再走。”
然后她喊道:“朴园,朴园……”
蒋一枚心中一动,不知道李明霖那边怎么样了,万一周朴园出来,一切都晚了。
她急切地向客厅跑去,听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的声音:“妈,您不要!”
是周冲,周朴园的二儿子出场了。
周萍走到繁漪面前:“疯子,你敢再喊!”
蒋一枚霍地跑到书房门口,几乎与周繁漪同一个节奏。
只是周繁漪还在喊:“朴园,朴园……”
蒋一枚挡在她前面,将她后面要喊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她那阴郁的眼睛闪出惊异的光来:“你是谁?新来的下人?”
蒋一枚看着周繁漪和周萍、周冲、四凤都向她投来陌生的目光,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晚上不能死人。快点儿,把钥匙掏出来。”
周繁漪依然冷笑:“钥匙?你想放他们走?原来你也是他们这对野鸳鸯的同伙儿?告诉你,没有钥匙,大门锁了,谁也别想出去。”
“没有钥匙?”蒋一枚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确实没有兜,手上只有一把团扇。“你把钥匙放哪了?”
“哈哈!我也是一个要男人真正爱我,要真真正正活着的女人,可是他想抛弃我,一走了之,不带上我,却带上他那个野丫头。钥匙,哼,我把钥匙扔到茅厕里了,哈哈……”周繁漪狂笑起来,面色露出病态的潮红。
“什么?”听到此话,不只蒋一枚,周萍和四凤、鲁侍萍都身子晃了几晃,险些站立不住。
蒋一枚马上开动脑筋:怎么办?还用梯子?可是一面墙搭上梯子,人上得了墙头,怎么跳到墙的另一面呢,太高了,不行,这个方法对于柔弱的周萍和四凤来说显然行不通。
她急得团团转,听到周繁漪叫道:“冲儿,你去哪儿?”
周冲跑出客厅了,一转眼已没了声影。
周萍和四凤要往出走,鲁侍萍担心地说:“可是大门锁着……”
片刻之后,周冲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哥哥,四凤,在茅厕里,没有被水冲走,快跟我走。”
周繁漪整个幻灭地失望:“哦,你呀,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像我——你简直是条死猪!”
周冲同情地看了一眼他的母亲,叫了一声:“妈!”他觉得她那么做是不对的。
几个人拿起伞,前后冲进了雨幕,周冲将大门打开,周萍拉着四凤的手放下,让四凤打着一把伞,他冲出雨伞,一把将周冲抱住:“弟弟,我的好弟弟,谢谢你!”
周冲的眼泪涌出来:“你把她带走吧,只要你好好地待她。”
“我会的。”周萍点点头。
然后,他转身看向蒋一枚:“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可是还是要多谢你仗义相助。”
蒋一枚笑笑道:“很高兴你们能逃走,记住我一句话,此次出去了,永远不要再回头。”
周萍说:“这也正是我自己的意思。”
蒋一枚看着两个人合打着伞,迈出了大门,消失在雨夜之中,心中默默地念叨:还好,周萍你没有在今夜死在自己的枪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