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沈怜雪母女两个的样子,一看就是能惹的,因此卫月娇很笃定她们肯定“反抗”了张大娘子,让她“不高兴了”。
沈怜雪没想到她倒是很知道这一片的根底,便低声道:“我……我原来在她家洗衣,只是工钱太少,活计太多,我身子骨又不好,便不做了。”
卫月娇一听就明白:“哎呦呦,这可了不得,张大娘子定是觉得你不识抬举,你不去倒贴给她帮工,她都会觉得亏了。”
沈怜雪原本心情有些沉闷,听到她这么绘声绘色,眉宇之间的滞涩不由一松。
卫月娇拍了拍脑袋:“难怪呢,难怪她这次脸面都不要,直接让她堂弟掺和了你的营生。”
都是街里街坊,仿照别人的买卖做生意,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尤其张家可是甜水巷的老住户,四邻八舍知根知底的街坊不少,平日里碎嘴抠门倒也无妨,强取豪夺便不成。
沈怜雪问:“那夫妻二人是张大娘子的弟弟弟媳?”
卫月娇点头:“是啊,张大娘子娘家姓王,那男人是她堂弟,叫什么也没人在乎,因长得矮,大家都叫他王矮子,那女人便是王家四娘子,我也不知到底姓什么。”
她这么说着,一脸不屑道:“那夫妻二人也没个正经营生,整日里就靠着租金过活,她家哪里能跟孙九娘比,不过一间窄屋,一个月也没多少钱。”
沈怜雪这才发现,她搬来甜水巷足有两年,认识的人一个巴掌数的过来,便是这卫月娇,以前她虽给女儿买过灌汤包,却也没想着同人说上几句话。
可算如今因为生意,才认识了,能聊上几句。
卫月娇是个爱说话的人,她自己得得巴巴说了一箩筐话,见沈怜雪跟锯嘴葫芦死的只会点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人家人口多,你……”
沈怜雪知道她想问什么,便低声说:“我如今只带着女儿过活。”
卫月娇瞧着也是,但凡娘家有些人,夫家能帮衬,她都不会被张大娘子欺负两年不吭声。
她想了想,就说:“若是那家不太影响你生意,你便也别去闹腾,一是不一定闹得过,再一个,闹了还添事端。”
沈怜雪自然知道这些,若是她真想闹,早晨时当街就能吵起来。
她不欲惹事,也知道卫月娇是好心,就点头:“我知道的,多谢月娇姐。”
卫月娇说这么多废话,也是怕她一个冲动,回头万一出了事,这孤儿寡母的又怎么生存。
如今听见她倒是沉稳,不由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怜雪就带着女儿回了家。
因为早上的事,两个人都吃了煎饼,这会儿倒是不太饿,沈怜雪让女儿在家歇着,自己匆匆去寻卖油果儿的吴十三郎,同他约定明日只要两百个油果儿,这才顺路去了小码头。
而此时,孙九娘正站在她门口,着急地敲着门:“雪妹子,快快,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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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怜雪出门时,叮嘱女儿从里面锁上门,这会儿孙九娘看到门上没落锁,自然便敲了门。
但她没想到,沈怜雪竟不在家,应门的是沈如意。
“九婶婶,我娘出门了,”沈如意大声回,“您等等,我开门。”
她个子矮,要开房门得踮着脚慢慢推门闩,动作很慢。
孙九娘急得脑袋上冒烟,却不敢催沈如意,就只说:“不急不急,你慢些,别摔了。”
沈如意往常都是自己开门,自然是摔不了的,她小心推开门闩,然后后退一步:“九婶婶,你进来吧。”
孙九娘当即推门而入。
她一进门来,转身便合上房门,紧张兮兮对沈如意说:“哎呀,你娘哪里去了,正是要紧时候,怎么偏就不在家。”
沈如意踮着脚,给她倒了杯凉茶,孙九娘一口灌了下去,才说:“哎呀,那卖度牒的富户出现了,如今拿到价,再不买就迟了。”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初三,同那上一世那人说的日子一般无二,不过沈如意还是好奇地问:“九婶婶,出价几何呀?”
孙九娘正自己在那嘀嘀咕咕,听到沈如意出声询问,随口就道:“如今是八十贯一张。”
八十贯,对于市坊中的百姓来说都是很低的价格了。
趁着政令出来,拿去外面的州省贩卖,怎么也能卖个一百上下,最少一张能赚二十贯钱。
孙九娘自己认识人,有路子,所以她一开始听闻这消息就动了心肠,立即应下了此事。
令她都想不到,价格会跌得这么快,这么猛。
不过话说出口,她就停住了,低头看向沈如意:“团团,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哦,这是很要紧的事。”
她担心沈如意听不懂,出去同刘春燕等玩伴胡说,特此叮嘱一句。
沈如意点头:“九婶婶,团团明白哒,团团不胡说。”
孙九娘虽很是着急,但心情不错,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团团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