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反而是早就做好准备的裴如意闲了下来。
丹鹿书院放了假,一连可以休沐五日,而师父又不知云游去了哪里,近来不在汴京。
团团点心铺的生意虽也比往日要略好两成,但也不算太过突出,不需她如何劳心。
如此,裴家上下只裴如意真正闲了下来。
大军回京第三日,裴如意便坐在花园的八角亭中,一边吃茶一边百无聊赖侍弄花草。
春日里百花盛开,各色花卉缤纷绽放,如此娉婷在梅瓶中,很是有些袅袅春意。
裴如意正在侍弄花草,左挑右选,还是觉得不太相配,便问身边的青鸢:“你觉得是茶花好看,还是鸢尾相配?”
她说着,不得回声,一双手却从身边探出,选了那只紫红的鸢尾。
裴如意接过花,放入梅瓶中,很是满意道:“不错。”
却正待此时,她听到身边传来闷笑声。
裴如意睁大眼睛,仰头一看,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裴家的赵允宁,正站在她身边笑看他。
他今日穿了一身窄袖月白长衫,腰缠玉带,下坠白玉佩,身姿挺拔,周身满是锐利之气。
但他那张英俊非常的面容上,却带着暖融笑意。
裴如意霍地站起身,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高了她一个头,她须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面容。
久别经年,裴如意原本是有些羞赧的,但现在突然瞧见他这快赶上八角亭横梁的身量,不由有些嫉妒:“你都在南疆吃了什么?怎么又高了些?”
裴如意下意识伸出手,在自己头上比了一下,微微扬起的小脸上多了几分娇嗔,让赵允宁目不转睛,却也跟着微红了面容。
两载不见,赵允宁即将弱冠。
他面容脱去了少年时的稚气,只剩刀刻斧凿的锐利,在沙场淬炼之后,他周身气质斐然,一行一动皆是干练利落,果决而坚定。
只那双看向裴如意的眸子,一如少年时般笑意盈盈。
裴如意这一声似是在抱怨,却又好似娇嗔,那般轻灵细软的调子,听得赵允宁心头微热。
他微微低下头来,目光炯炯看向裴如意。
裴如意:“……”
裴如意在他的注视之下,脸上突然爆出无从遮挡的红晕,她抿了抿嘴唇,迅速败下阵来。
“瞧什么呀?”裴如意目光游移,“我又没说错。”
然她这话却被送到面前的锦盒打断。
赵允宁的声音已经不再如十六七岁时略带沙哑,他现在的嗓音沉稳,幽深,醇厚。
“团团,欠你一载春夏秋冬,现在还给你。”
这一声团团,把裴如意眼底的热意给勾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又没同你要礼物,准备这些做什么。”
她话音落下,耳边便是赵允宁带着笑意的嗓音。
“可我想给团团准备礼物,”赵允宁道,“相隔千里,信语不及,我所见之景,所想之念,皆在眼前这一年四季里。”
他的目光落在裴如意面上,下半句未明言。
我所想之念,皆在你身。
裴如意心中也跟着热意涌动,她微微抬起头,迅速瞥他一眼,然后便结果了那个桃木匣子。
出乎意料,匣子很轻,里面似乎什么都无,又似有万千烟云。
裴如意重新落座,赵允宁坐在她对面,笑道:“你打开瞧瞧。”
裴如意深吸口气,她略带紧张地打开了木盒。
盒中最上面的是一份夏日礼,那是一条亲手编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铃铛,轻轻一拨,便发出欢快的声响。
裴如意把红绳取出,赵允宁便道:“南疆的娘子们都会在夏日戴上这么一串铃铛串,说是可以祈求平安,这红绳是我自己的编的,团团不要嫌弃。”
裴如意怎么会嫌弃。
她直接把那铃铛串戴在手上,大小刚好,轻轻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叮叮,叮叮。
裴如意脸上不自觉浮起微笑,她继续看去,第二份自然是秋日礼。
这是一包种子。
赵允宁随着她的动作开口:“这是在南疆发现的一种黄色辣椒,数量太少,无法带回,我便取了种子,回来咱们一起种。”
裴如意抬头看他,眉眼之间,皆是明媚的笑意。
“好。”
接下来是冬日礼。
出乎裴如意的意料,冬日礼是一幅画。
展开画卷,上面赫然便是一辆精致的马车,每一个部件都勾勒清晰,让人耳目一新。
“这马车车轮很是宽厚,”裴如意一眼便看中关节,“是新研制的马车?”
赵允宁点头:“是,南疆有许多能工巧匠,这种宽轮马车会减少颠簸,车底和加了弹簧,坐起来更是舒适。”
赵允宁非常大气:“待车做好,便送你。”
“真的呀?这么大方?”裴如意问。
赵允宁道:“我何时小气过?”
谈笑之间,两人之间的熟稔重新回来,久别的生疏似乎都来得及出现,便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裴如意便笑起来,她边笑边说:“宁哥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没变过。”
赵允宁听到熟悉的宁哥哥,心头如有泉水流淌,他沉了沉眸子,道:“如意,看最后一个礼物。”
裴如意眨眨眼睛,她低下头,看到最后一个信封。
春日礼。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日。
裴如意打开信封,伴随着温柔的春风,聆听着铃铛串叮铃铃的清脆声响,一把黄铜钥匙掉落在她手上。
衣食住行,春夏秋冬,都送到她手上。
赵允宁的声音伴随着春风响起。
“如意,一载未见,思念颇深,离别之后,方知早已情根深种。”
裴如意心中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意,她猛地抬起头,坦诚而又直率地看向赵允宁的眸子。
赵允宁眼中笑意更浓。
他的团团,从来都与旁人不同。
赵允宁看着她道:“我已想明,往后余生,一年四季,我都想并且只想同你共度。”
“不知我可否有这般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