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胤祉,不是胤礽瞧不起胤祉,而是皇阿玛平日里压根没表现出任何器重亲昵胤祉的意思,胤祉的母族也不中用,压根没资格和他比,连叫他起一点儿忌惮之心都没资格。
胤礽的心跳得飞快。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知道消息时,的确担心过皇阿玛的身体,可在那一刹那的担心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皇阿玛心里还是属意他继承皇位的。
胤礽翻了个身。
驿站的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长夜里格外清晰。
外面守夜的太监钱德宁坐起身,“爷有什么吩咐?”
“无事,你睡下。”胤礽徐徐呼出一口气,说道。
钱德宁道了声是,继续躺下。
胤礽揉了揉脸,仿佛要把刚刚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念头揉下去。
他睁着眼睛想道,他可不能在皇阿玛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1
胤礽可不想自己输在这最后的时候。
坠兔收光,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胤礽一行人出了驿站,换了骏马继续赶路。
而在此时。
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御营。
周院判给康熙把完脉,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万岁爷,您这高烧已经退了,只要再喝几帖药,想必不假时日,您这病就能大好了。”
康熙闻言,乌云密布了好几日的脸色这几日来头一回多云转晴,他沙哑着声音问道:“那朕可还能继续御驾亲征?”
周院判面露迟疑:“这……”
他低下头:“奴才无能,万岁爷此病虽是时疾,可也是因多年来辛苦操劳,身体亏空的缘故。这次即便病好,也得好生休养,御驾亲征怕是不能。”
康熙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但还是抱着侥幸万一的想法。
听见周院判这么说,他叹了口气,眼神朝着北方看去,仿佛看见了漠北草原上征讨葛尔丹时的一幕幕。
“时也命也,也罢。”康熙低声道。
梁九功见康熙消沉,忙嘴甜地奉承道:“万岁爷,您虽不能御驾亲征,可大阿哥却能代您征讨葛尔丹,您就擎等着瞧吧。”
康熙笑了笑,压根不以为意。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思绪,仿佛在闭目养神。
梁九功见状,看了周院判一眼,做了个手势示意周院判退下去。
周院判识趣,正要徐徐退下时,康熙突然说道:“朕病情好转的事,先别外传。”
周院判愣了下,道了声是。
等出了御营,回到自己营帐,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冷汗。
万岁爷要瞒着自己病情好转,这是为了什么?
周院判的脑海里不禁想起万岁爷让索相和明相去请太子和三阿哥前来的事,不知怎地,大热的天,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太子一行人日夜兼程,跑死了好几匹马,才在21日早晨抵达行宫。
彼时,天际大亮。
胤礽和胤祉下了马,就要前往御营。
索额图忙拉住他们,“太子、三阿哥,咱们这日夜兼程,风尘仆仆,怎好去见万岁爷?怎么也得换身衣裳才是。”
他不动声色地给了胤礽一个眼神。
胤礽会意,状似尴尬地笑道:“孤真是急坏了,把这事也给忘记了。”
他看向胤祉,“三弟,你也去换身衣裳洗把脸吧。”
胤祉老实道了声是。
胤礽跟着索额图走了。
进了营帐,索额图叫人去准备衣裳和铜盆、巾帕等等,钱德宁在外面守着。
帘子搁下,隔绝了外面的窥探和声音。
“叔姥爷。”
胤礽看向索额图,“您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索额图捻着胡须微微颔首:“太子,奴才多嘴嘱咐您一句,等会儿到了万岁爷跟前,您旁的话都不要说,只关心万岁爷的身子便是。”
“孤心里明白。”胤礽点头,“皇阿玛病重,心情必定不佳,孤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索额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瞧了眼外面,压低声小声道:“万岁爷既传了您来,那便是属意您了。真要有万一,您那事也是十拿九稳,越是这种时候,您就越不能喜形于色。”
胤礽会意地微微颔首。
片刻过后。
胤礽和胤祉前往御营请安。
梁九功进去通传后很快就出来了,“太子殿下,三阿哥,万岁爷有请。”
胤礽和胤祉忙整理了下衣裳,抬脚跟着梁九功走了进去。
御营内满是苦涩的药味,光是闻着就叫人觉得舌头发苦。
“咳咳咳。”
康熙支着身体靠在龙凤呈祥的迎枕上,手里拿着帕子捂着嘴唇。
他面色发黄,神色不像平日那般精神抖擞。
胤礽和胤祉这还是头一回见他生病,当下都有些不敢相信,愣了片刻后还是太子先回过神来:“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胤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跟着行了礼。
“起来吧,赐座。”
康熙刚说完,又咳嗽了一声。
太监们端来椅子,胤礽和胤祉虚坐着,胤礽脸上浮现出关心神色,“皇阿玛,儿臣和三弟听闻您病了,日夜兼程赶来,您的病可好些了?”
“是啊,皇阿玛,您的身体可大好了?”胤祉跟着说道。
康熙掀起眼皮,说话语气有些有气无力:“朕的病还是老样子,宫里这几日没什么事吧?”
胤礽连忙摇头:“没什么事,皇太后和后宫娘娘们都好好的。这几日下面送来了些奏折,都是些请安折子。”
“这就好,这就好。”康熙刚说完这话,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整个肺都在咳出来了。
胤礽忙上前去,“皇阿玛!”
梁九功端着药进来,“万岁爷,您喝药吧,喝了药就好多了。”
康熙皱眉看着药,“喝了好几日,都不见有效,周院判的医术怕是大不如前。”
梁九功陪着笑:“万岁爷,奴才倒觉得您像是好多了,喝了这碗药,兴许就能好了呢。”
康熙闭了闭眼,神色疲惫,“朕喝了多少碗了,要是能好早就好了。罢了,给朕吧。”
他接过药碗,将药一饮而尽,眉头紧皱。
药里加了助眠的药材,康熙喝完,便有些困倦了。
他对胤礽、胤祉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朕歇一会儿。”
“是,皇阿玛。”胤祉、胤礽答应,退了下去。
临出营帐的时候,胤礽抬眼看了眼康熙,见他面容疲倦,心里微动,一时竟有些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