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春风又绿江南岸,又是一年草长莺飞时。
原来封印魔窟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杂草,一只小鸟停在杂草丛中,叽叽喳喳地啄出地上的虫子,又展翅飞翔。
地下最深处,阴气缓缓流淌,魔气浓郁到凝结出水雾,秦月明躺倒在地下,眼眸已无神光。
她的身上趴着许多未入轮回的冤魂,一下下穿透她的身体又嘤嘤哭泣,刺耳的声音回旋,一下卷来了魔气拍打在她的身上,她身体反射性的抽搐,又任由那些东西把她身体当个巢穴,漏风似的穿过。
黑铁剑闪过一阵黑炎火光,那些东西似乎是怕了,悄悄退却。
但此地灵气稀薄,黑炎维持不了多久就又消散,那些东西就又反复重来,加重秦月明的痛苦。
她忍不住仰起下巴发出一声哀嚎,身子如缺水的鱼拱起,鱼尾砰砰乱窜,却又无力反抗命运。
她灰色的金丹冒出一层微弱的血光,制止了阴气和魔气的侵蚀,护住她的心脉,可万鬼继续啃噬着她的心脏,他们要把她拉进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菩提叶早已在这般境地下溃散,秦月明心魔横生。
心里的魔障诱惑着她,“没有人会来救你了,放弃吧。”
“死了多舒服,对,就用那把剑结束,那把剑是你师父赐给你的吧,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哦对了,还有你的如意牌,要是有那东西在,你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所以你小师弟人呢?”
魔气怒胀着发出咆哮,“他们都不会来救你!还不快结束自己的性命!你想继续痛苦下去吗!”
秦月明眼神黯淡无光,摸上止戈剑。
止戈剑的灵光早已在魔气浸染下变得灰扑扑,她坐起身,阴气穿透她的身躯,肩上的小鬼咬住不放,阴阴森寒席卷了她的心灵,心灵已被蒙昧。
她嘴里喃喃,“对,我该去死......死了就不会有痛苦......”
地上的黑剑又尽力发出一阵火光,那黑炎打在秦月明的肩头,灼穿了一只小鬼,她晃晃脑袋似乎是有所醒转,眼里的蒙昧稍却。
秦月明眼珠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严老,你又救了我。”
地下的黑铁剑嗡鸣,她手指已经握不住止戈剑,止戈剑松垮地被她提起,秦月明手剧烈颤抖。
她目光转到地下,用力刻出一道浅痕,地下无数个正字诉说她在此渡过的时日,从深到浅,她握剑的手力气渐消,经脉已被魔气冲垮,丹田也被阴气霸占,就算是现在她能出去也只是一个废人,她已经连剑都快提不起来,要不是那一丝血光护住她的心脉,还有严老的提醒,她早已经泯灭。
秦月明目光茫然,不解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
小师弟已经出去,她没有回去,师门难道不知道找她吗?还是她已经成为一颗弃子......
看到旁边那把曾扎入她身躯的黑铁剑,秦月明似有所悟但她拒绝去想那种可能。
友爱的同门和很照顾她的师父怎么可能不管她?
她眼睫皆垂,看着地下无数个正字祈愿。
如果,她说如果,有人救她,她愿为那人手中剑......
“不会有人救你!就是你的师门背叛了你!”心魔又卷土重来,在秦月明脑海里张狂大笑,她一遍遍模拟当初秦月明被黑铁剑扎中的景象。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信任他们的下场!他们就是利用你封印魔窟!你被抛弃了!可怜人。”
秦月明看到了她幼时乞讨的景象,寒天冻地没有人可怜一个乞儿,就算是偶有好心人扔给她一个铜板,也会被其他高大的乞丐拿走,她又饿又冻蜷缩在路边。
她似乎回到了当时,身体冻的失去了知觉。
地下黑铁剑嗡鸣,秦月明嘴边恍惚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那个笑容似乎是解脱又满含痛苦,她拿起止戈剑,仰起脖子。
就结束吧......不会有人来救她了......一切都是她的奢望......根本没有会救她......
痛苦的绝望吞噬了她,黑铁剑剧烈嗡鸣,秦月明已进入心魔塑造的幻境。
这次的心魔来得又疾又快,很快突破了秦月明的心房,也许是她的意志也已经在这漫长的时光中被磨灭,她好似期待着此刻死亡的来临,眼睛里又恢复了当初初入天枢门的意气风发,那时她相信自己能不负师父的期望,她后来也的确做到了。
三天引气,一月筑基,一年有余结丹,她是众人的大师姐,也是天枢门无数弟子的表率,可是她被放弃了。
从那把黑铁剑穿透她的身躯,秦月明就已经被埋葬。
一滴清泪从秦月明眼角滴落,止戈剑已就位,悬挂在她的面前,她想饮剑而亡。
黑铁剑嗡鸣,聚集起一点灵气想飞来打掉那把剑,浓郁的魔气却笼罩住秦月明。
心魔撩拨了秦月明这么久,终于有了可乘之机!
心魔嘶嘶咆哮,“死吧!死就不会这么痛苦!”
“你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你的师门早就放弃了你,这个世界没有会救你!”
秦月明眼神微弱,眼内的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阴气穿透她的身躯,万鬼啃噬,想要把她拉扯进地狱沼泽,他们都在期待,期待她的灭亡。
止戈剑突袭而下,它这次要杀的人,是它的主人!
秦月明闭上了眼,仰天长啸,痛苦不堪。
黑铁剑被魔气阻挡,无力纠缠。
那被炼化成剑灵曾藏在戒指内的严老也眼看无力回天,剑光晦暗。
就在这时,一道冲天血光闪过,阴气和魔气同时退避三舍,那心魔不舍还在继续纠缠秦月明,眼看她要饮剑而亡,一道血光忽现直接击落止戈剑!
止戈剑哐啷落地,心魔也消失不见,白如意扛着歃血刀,潇洒地站在秦月明面前。
她黑衣烈烈,桃花眼风流,把歃血插进地里,双手扶住刀柄一脸疑惑:“这是在干什么?”
秦月明虚脱地倒在地上,白如意从她身上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消失的那一魄似乎就在她的身上。
白如意这五十年终至元婴境界,从下九层成功打到了上九层,但她修炼时总是感觉魂魄虚弱少了什么,结出元婴后才发现自己少了一魄,三魂中也有一魂虚弱无比。
但魔窟中没有能补充魂魄之物,魔神留下的记忆里也只说修真界有一物可补魂魄,那就只能出去再找了。
只是没想到她刚踏出上九层,就感应到了她消失的那一魄,就在眼前这个狼狈的身影里。
白如意提起大刀勾住地下秦月明的衣领,把她提起翻了过来。
秦月明手脚虚弱,眼瞳闪烁出微光,白如意细细打量,皱起了眉毛。
“你脸怎么了?”
秦月明语音微弱,“脸?”
白如意一抬手一张水镜出现,只见原来那张湛然若神,春花秋月的脸上出现了树的纹理,从左脸眼睛横跨到右脸面颊,一道狭长的皱树皮般的东西出现在秦月明脸上。
看起来阴森可恐异常,硬生生把一张美人面变成了恶人脸。
秦月明手捂脸,她指尖颤抖,原来想说的话哽在了胸口。
她从白如意身上感受到了和她丹田内相同的气息,想问她是不是在她危机时救了她的人,现在看着白如意那张糜丽的芙蓉面这些话却说不出口了。
她只是略微捏紧拳头,压下心底的那些心思,心里的难过却抑制不住,她竟然在阴气和魔气的浸染下毁容了......
地下的黑铁剑嗡鸣,白如意微蹲下身子抚过那张脸。
秦月明眼睫微颤,扭过头去,不想把这张丑陋的脸对着她。
白如意却好奇道:“你好生神奇,这魔气和阴气竟然在你体内达到了平衡。”
她手指向下贴住秦月明的胸,她经脉的情况尽皆了悟。
白如意叹气道:“你经脉尽毁,怕是不易恢复。”
秦月明脸上这才有了波动,她眼睛看向白如意,流淌出冷冽的光,“你可以不用管我。”
白如意又长叹口气,手贴在她的腹部,果然感受到了她本人的气息,她的精元神魄都在她的金丹内,那颗金丹被阴气压制,运转出不同与灵气的力量,流向经脉,再次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如果能把这阴气收为己用,想必她的身体会好很多,说不定还能再现金丹的实力,那样她取神魄之时,想必这个人也不会死。
白如意明明能杀了这个人,强制取走自己的东西,却不知为何再看到她时,动作都温柔了起来。
俯身把秦月明抱起,歃血刀盘旋一圈被她收进丹田,她目光没有嫌恶,平静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又为什么在这,并且和我有何种关系,但我必须救你不可。”
秦月明愣然,听到她坦诚说道:“我的神魄在你体内。”
秦月明嘴唇微颤,想说什么,却又压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她一直在保护她。
她太累了,神识却一直在高压下警醒着,让她直到此刻都不敢放松。
白如意说完,看她下颌露出的苍白,再看那远远逃窜不敢接近的阴气和魔气,她有些怜惜,“你怕是累了,好好的睡一觉吧。”
她指尖挥出一道杀气,抚过秦月明的眼睛,秦月明头微倾靠在她的胸膛上睡着了。
白如意看了眼地下的两柄剑,手指微动,就把那两柄剑收入袖中,她抬头看了眼这封印,嘴角露出不屑的光,一道流光滑过,她悄无声息没有触动那太极八卦图中的阵鱼就出了封印。
封印外的野草轻摆,刷过白如意的腿弯,日头很晒,满地春色都挡不住这日渐高照的太阳。
白如意唇边露出一抹微笑,糜丽的面孔抬起,享受这自然的风吹日晒。
没有血气,扑鼻的清新,这就是俗世吗?
白如意辨别了一下方位,找到一个最好看的山头,凿出个洞府,这才把人放在被她一刀削去平整的石头上。
秦月明高冠的乌发已经散开,那玉冠早已不知道在第几年消失,白如意瞧着她快掉到地上的长发,给她顺了顺,却一下爱上了那柔顺的触感,在干正事前摸了好几把才放开手。
然后微咳一声,也爬上了大青石。
她做贼似的躺在秦月明身旁,运功行气了好久,才静下心来解开秦月明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