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放与裴绰是清早从军营出发的,一路快马疾行不停,赶至留仙谷时已至正午。因为有留仙谷“凶名”在外,这几年大周来往的商队都有意绕开此地,是以这里过了多年仍就是自然生长的老样子,北边的宽阔平坦的谷地因为无人打理,生满了高高的杂草,没过俊马的小腿,将近及膝处。
萧放将兵士分成几小队,仔细探查谷底的地形,与周遭山体可坚固,会不会发生滚石等状况。
士兵们领命后四下散开,萧放则和裴绰骑马缓慢前行。
裴绰虽答应陪着萧放前来,但一路上几乎未主动开口说过话,萧放侧头看着身旁的好兄弟,有意将他向谷地一处引。
待二人行至某处,萧放忽然勒紧缰绳,停住马,他坐在马背上,仰头环视高处四周的山体,接着他抬手指向一处山顶。
“少辰,你瞧那处岩壁,可还记得?”
裴绰闻声,顺着萧放手指之处看去,他目光定了片刻,接着回答道:“记得,你当初险些从这里掉下去。”
“是啊,若不是你紧抓着我不肯放手,我早成了这里的亡魂。”萧放收回手,不禁回忆起,当年他与裴绰年轻气盛,特意跑来留仙谷,结伴爬到谷顶时,只觉得景色尚算优美,但是并无传闻中所说的“凶险”。
留仙谷并没能满足少年的征服心,掉以轻心觉得不过尔尔之时,他脚下一滑,沿着陡峭的山崖摔下去。
慌乱中幸而他双手扣住岩壁,没有彻底摔下去,百丈之高,摔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神仙也难救回。
就在他双手快支撑不住时,裴绰连滚带爬的赶来,抓住了他的手臂。他身体完全坠在山崖下,足下更无处附着,唯靠裴绰一人拉拽他,才没有掉下去。
裴绰虽习武力气大,但他同样是健壮的男儿,他身子重,僵持了一阵,裴绰就快力气耗尽,身体也随着他的拉扯一点一点向崖外移动,如此这般下去,等着他们的结局就只有双双坠崖,双双殒命。
他让裴绰松手,不要管他,否则就都要交代在这里。
裴绰脸憋的通红,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听他说后,只是更用力的将他拽紧,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憋了好一会,似乎才匀出力气说话:“你闭嘴,省些力气,你若死在这破地方,真是让人笑话死。”
裴绰是生来的好胜心重,绝不许别人瞧他笑话,长安的一众子弟中,向来是他裴少辰称第一,无人能出其右,直到他遇到了萧放,那个朝野上很是窝囊的北郡王府家的儿子。
从此裴绰心甘情愿称第二,唯奉萧放独尊。
萧放听着裴绰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了,不想也将裴绰连累着一起掉下去。
现下听了裴绰的骂,亦奋力十指扣住岩壁,争取时间。
裴绰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将他拉上来,他也没有力气爬上去,他能不能得救,就看会不会有人从此处经过。
一切皆看天意,看上天收不收他这条命。
庆幸那时上天开恩,人迹罕至的山顶路过了三两打猎的村民,裴绰撕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被救了上来。
萧放从远处的山顶回神,他看向身旁的裴绰,见他亦出神的瞧着,似乎也在回忆着当年九死一生的情景。
“当年你劝我不要放弃,才让我捡回这条命。如今你这般消沉度日,与当初悬崖边上的我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