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煦园沐浴在晨曦之中,裴绰昨夜宿在偏殿,今儿他起了个大早,更了衣,便朝孟静婉房中去,将尚在睡梦中的她折腾醒。
孟静婉满怀的起床气无处释放,闷闷不乐了一早,后来出门时,裴绰脚下一滑,不小心摔进一旁的花丛里,身上脸上皆沾了泥泞,滑稽的很,她才笑出声来。
裴绰一整日,几乎带着孟静婉将行宫上下游玩了个遍,瞧见什么稀奇的建筑,他总能说出些门道来,偶尔可见些奇花异草,也信手拈来几段故事,有的听来颇带几分玄妙,有的就像是胡诌,逗人一笑罢了。
孟静婉听了一路,才发现裴绰也并非只是有一肚子的坏水,还是装了些学问的,能任一方郡守,除了先天的优势,的确也和富贵纨绔们有些差别。
裴绰兴致勃勃了一整日,自觉充实,却是将孟静婉这个怀着身子的人累得没有力气。傍晚离开行宫时,孟静婉倚在马车内险些昏睡过去。
裴绰将孟静婉送回榭香园后,又停留了一阵,孟静婉着实没体力也没心思应他,兀自沐浴更衣,上榻睡去。
裴绰等孟静婉睡熟了,自觉没趣,讪讪的回了裴府。
往后数日,裴绰仍是早来晚走,有几日甚至将公务直接搬来若水阁处理。孟静婉唯能习惯,好在近来府衙似乎政事繁忙,裴绰一批奏折便是半日,虽同在一个屋子里,倒还两两相安。
如今月份渐大,肚子亦长得欲快,孟静婉时常坐在窗下,借着柔柔日光,一绣便是一下午,总归倒是好打发时光。
裴绰这日批完奏折,一抬头,见孟静婉还坐在窗下,执着手绷缝缝补补不放,他不由起身到她身前,劈手夺过去:“绣坊过两日就会送新衣裳来,你在这费什么劲?”
孟静婉手上一空,待听裴绰的话,只能无奈的教他将手绷还给她:“我这衣裳改改就能穿,不必大人破费…那些缎料您若不想省,不如赠与夫人们,我着实是用不上。”
裴绰听着这话就觉不顺耳,但也早习惯了孟静婉很难会说出讨他欢心的话。
“那些衣裳料子,她们更是不缺,我早说过…这衣裳也不是做给你的,是做给孩子的,你身上穿得舒服,孩子也舒服,我可不想我儿子在娘肚子里时就觉得他爹是个穷光蛋。”
孟静婉听着裴绰这一套百年不变的托词,今日倒还多出几分新鲜,却皆是谬论。
“孩子那么小…懂什么…快还给我。”她答着,再次向他讨要手绷。
裴绰定然不会还给她,他想了个顶坏的法子,出了若水阁,往廊上望望,手一挥,将她的手绷扔到了上头去。
孟静婉追出来,瞧着裴绰的举动,一时气急,屋廊那么高,别说是她,就是裴绰若不寻个梯子,也拿不下来。
“你给我拿下来!”她急道。
裴绰两手空空的一摊开,分外无辜:“我够不着。”
孟静婉瞧他这故意的模样,不禁气得跺脚,待抬眸瞧见他眼中深含的笑意,一时怒意涌上,不由直接抬腿,在他的小腿上用力的踢了两脚。
她气极转身,提着裙摆跨过门槛,接着转身重重的摔上了门。
裴绰刚行到门前,便有一股急风迎面击来,随后耳畔‘嘭’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嗡嗡’颤声不止。
裴绰舒展了一下面部肌肉,接着抬手,轻轻缓缓的一点点将屋门推开,他探身进去,果见孟静婉又独自跑到了寝室里。
裴绰不由低笑一声果然,随后关了若水的大门,朝内室慢慢走去。
推门前,裴绰心猜孟静婉定是背对着,待小门被推开,他正想入内一探究竟,却是一个棉绳扎的玩偶率先飞了出来,他轻巧抬手接过,握在手中掂量一番,心叹,这女人倒是愈发出息,竟也学会打人了。
裴绰拿着玩偶走进去,就见孟静婉满眼是怒的瞪着自己。
他见了,面上堆了几分笑,走上前去握她的手腕:“好了,莫生气了,你陪我下两盘棋,若是赢了,我便亲自爬上去,帮你将手绷取回来如何?”
孟静婉自然甩开他的手,听他这话就觉怪怪的,什么教帮她取回来?分明是他自作主张丢上去的,合该他爬上去取来。
裴绰见孟静婉不理自己,又想了句小人之言,说出来威胁:“你若不依,我就命这园中下人谁也不许上去取手绷,也不准他们给你买新的。”
他话落,果见孟静婉抬起气红的小脸,怒看过来。
两两对峙相视,裴绰气定神闲,心情悠然,孟静婉则气息不稳,怀中愤怒。
奈何人在强权下,物在房檐上,孟静婉不得不先低头,她移开目光,闷闷说道:“我不会下棋。”
裴绰听了,面上瞬间笑开来,执腕将她榻上拉起:“这好说,我教你。”
裴绰拉着孟静婉走到长案前,推开上面散落的折子,亲自摆好棋盘,备好棋子,与孟静婉面对面坐下。
“在这方棋盘上一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黑白两棋依次落子,每一子都要落在交叉点上,最后在棋盘上,一子占地大的胜。”
孟静婉闻言点头,意外问道:“只这些?”
“规则只这些…但还有些方法,我展示给你瞧。”裴绰执了一子黑棋落在天元上,随后将棋子周围的四点指给孟静婉看:“这上下左右的空处,是这枚棋子的‘气’,一枚棋子如何失去了它所有的‘气’,那就要被吃掉。”他说着从棋罐里抓了四颗白棋,落于那四点之上,将黑棋围起来,展示给孟静婉看,随后将黑棋从棋盘上拿起,丢至一旁:“这便是‘废子’。”
“所以…我们最后就要看谁留在棋盘上的棋子多?”孟静婉听后问。
裴绰想了想,纠正道:“要看占的点数还有空间,总之,多者,胜也。”
孟静婉大致听懂了规则,她问裴绰:“那一局定胜负?”
裴绰闻言不禁挑眉:“你就不怕自己再也拿不回手绷?”
孟静婉听了一默,暗暗咬牙:“那要如何?”
“不如三局两胜。”
这话听起来似乎更偏袒孟静婉一些,可她全然是个新手,两局也未必会赢,还要在上面与裴绰多浪费时间。
孟静婉心想着速战速决:“那开始吧。”
“你先挑个颜色。”裴绰说得悠闲。
孟静婉看了看黑白两色,随后将白棋罐子拿到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