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霆州依然爱着王言卿,甚至只爱王言卿。这段时间傅霆州所有的异样,都有了解释。
洪晚情心神剧烈激荡,震惊、羞愤、悲怆轮番上演,而对于傅家小姐们来说,再遇王言卿,就是一件早有预料的事情了。
陈氏一直瞒着永平侯府,但傅家人都知道,傅霆州一直牵挂着王言卿,而王言卿,是被陆珩抢走的。
故而今日见到王言卿,她们心中有尴尬,却并不像新任嫂嫂那样难以接受。许太太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刚才还能说会道的洪晚情沉着脸一言不发,傅家小姐们不约而同垂着头。她又往另一边看,惊若天人的陆夫人温柔浅笑,手腕软软搭在陆珩手中,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傅霆州和陆珩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从容含笑,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某种危险气息。
许太太不明所以,但陆珩夫人出现了,这是一个比洪晚情更重要的结交对象,许太太立刻抛却洪晚情,一门心思和王言卿攀谈起来。
“妾身在京中多年,从未见过夫人这等出挑的人才,刚一见着,我还以为看到了洛神姮妃呢。夫人是哪里人氏?”
王言卿眼神没有往傅家那边看,温和回答许太太的问题:“我是大同府人氏。”
“原来是大同府。”许太太恍然,“我就说,我要是见过夫人这等美人,绝不会没有印象。大同府离京城倒也不远,对了,镇远侯去年就在大同府领兵吧?”
许太太的话题骤然转向傅霆州,在场几人静了静,气氛更古怪了。傅霆州淡淡扫了许太太一眼,点头道:“没错。我不过继承祖父遗志,早年祖父也在大同领兵,祖父临终前,最记挂的就是大同府了。”
傅霆州话中有话,陆珩心里冷冷一笑,慢条斯理说道:“可是,今昔到底不同。先人遗愿再好,后人也不可能全盘继承。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镇远侯还是要往前看。”
王言卿感觉到陆珩的手指紧绷起来,哪怕摩挲她手腕的力道依然温柔,但内里已经在蓄力了。王言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想让陆珩和傅霆州起冲突,以后在京城里难看。王言卿看向许太太,说道:“我生性惫懒,对京城不太熟,以后若有什么要紧事,还请太太提携。”
许太太一听连忙推辞,她哪来的胆子,敢提携陆珩的夫人?但王言卿主动示好,许太太自然不会放过,当即热情说道:“陆夫人这话折煞妾身。妾身虚长您几岁,在京中也算说得上话。您以后要是想认识什么人,和妾身说一声,妾身给您介绍。”
王言卿对着许太太点头一笑,她乌发雪肤,眼波温柔,一笑如春风十里、百花盛开:“多谢太太。”
许太太听到王言卿柔柔道谢,心道难怪陆都督喜欢,她一个女人听着心都要酥了。有了这话开场,许太太有意和王言卿拉近距离,笑着道:“夫人人长得好,声音甜,连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格外抢眼。要是妾身没看错,夫人这身裙子是雪光缎吧?难怪京城各家夫人小姐找了许久没见到雪光缎,原来都送到陆府去了。”
洪晚情听到雪光缎,眼神一凝,朝王言卿身上看去。
雪映红梅,流光溢彩,名不虚传。苏记明明说他们没收到雪光缎,可是最后,东西却出现在王言卿身上。
偏偏是她。
洪晚情恨得牙龈咬碎,而王言卿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反而怔了怔,回头问陆珩:“什么叫雪光缎?”
陆珩同样爱莫能助:“我哪知道。”
每天想给他送礼的人数不胜数,送给前院的东西陆珩挑选后才收,送给女人的他一概都留下了。他每天要经手那么多东西,如何分得清一匹布料的名字?
王言卿只是觉得这匹料子新鲜,就拿出来做裙子,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牵扯。王言卿道:“我用不了这么多,剩下那一匹我还没动过,若是太太喜欢,回去后我让人送去许家。”
“不用不用。”许太太忙不迭推辞,开什么玩笑,她怎么敢收陆夫人的东西。要是陆珩派人上门,他们全家老少都得吓死。
许太太委婉笑道:“我年纪大了,穿大红大绿的让人笑话。这么鲜亮料子,还得是陆夫人这般年轻漂亮的新妇穿。瞧瞧这一身,我看着都觉得亮眼提气。莫干站着了,今日春光大好,我们去前面看看风景吧。”
许太太热情牵头,两方人莫名成了一起走。其实要是傅家不愿意,尽可委婉告辞,但洪晚情梗着气不肯落于下风,傅霆州出于莫名的心思不忍心离开,于是,两边便各怀鬼胎地同行起来。
许太太给王言卿指点沿途景物,陆珩一直跟在王言卿身边,傅家小姐看到王言卿尴尬得不行,有意落在后面,没一会就和前面拉开距离。
终于离开那位活阎王了,傅家姑娘们悄悄松了口气,幺女傅五姑娘凑到四姐身边,小声问:“四姐,原来这就是陆指挥使?”
女眷不得见外男,她们没见过陆珩,但对这个名字实在如雷贯耳。傅四小姐点点头,心有畏惧,却又忍不住往陆珩的背影看去。
陆珩今日穿着墨紫色外袍,内衬朱红贴里,两种颜色交相辉映,艳丽得出奇。自古官场以绯为贵,但鲜少有男人能把红色穿好看。然而陆珩身材高挑,宽肩劲腰,常年出入风雨却有一副白皙皮相,他穿朱紫色,当真是贵气不凡,风流恣意,一个男人竟然流露出些许貌美的意味。
难以想象,这就是全天下都闻之变色的情报头子,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珩。
若说傅霆州是塞北冷酷肃杀的烈风,陆珩就是帝王之都里清幽醉人的春风,看似平静,但冷中带了血,无形中取人性命。
傅二姑娘已经定了亲,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和姐妹共度的上巳节了。她听到庶妹们的话,回头警告道:“母亲让你们谨言慎行,你们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