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沃檀撑着假山壁,很是一幅运筹帷幄的高深模样:“清醒时候的失控和露马脚,才最让人看得过瘾。”
涂玉玉脑子跟着转:“那我明儿要不要再跟着她?”
沃檀说算了:“今天过后,她出门铁定要多带几个会武功的侍从,咱们这种三脚猫功夫偶尔偷袭一下可以,总跟着没得让人发现。”
秋气已经蓄了有一阵,夜风播来,吹得人下意识想裹紧衣裳。
涂玉玉脑子不算灵光,但眼珠子贼拉好使,沃檀这手才摸到小腹,他就问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是吃多了。”沃檀忍着打颤的腿,手扶山壁慢慢站了起来:“成了你快走吧,我怕一会儿有人过来,被发现就不好了。”
想了想,她又特意啰嗦道:“翻墙,别又去撞栅栏。这将军府可不比王府,秦大将军心里可不待见咱们这些江湖混子了,你头要是被这里的栅栏缝给卡住,可不是轻易能全身而退的。”
涂玉玉摸着鼻子站起来:“小檀檀,南堂主……回门派里了你知道吧?”
“怎么了?”沃檀盯着他,瞧见惯见的扭捏浮在他脸上,问道:“阿兄让你出任务了?很危险?很难?”
“没没没,”涂玉玉迭声否认,又扯着嘴角笑道:“他们觉得我没用,都没人管我。”
分明是遭了嫌弃,但他面上的欣幸却是盖过难为情,又显出怂头日脑的劲儿来。
“其实我这人没啥志向,平生追求就爱住这种大宅子,跟姑娘们打打交道,拉拉针线活计……”被沃檀盯着催促,他眸子微转,羞涩道:“要不然……你跟南堂主说一声,让我扮女装来伺候你?”
真出息,原来是惦记这。
耳边隐隐传来香叶的找唤,沃檀引着脖子看了那边一眼,回头应涂玉玉:“等着吧,有机会的。”
打发走涂玉玉后,沃檀回到院子里撸了会儿猫,便再撑不住,早早洗漱安置了。
她今儿是受了大累的人,被深重的困意拖着,便避无可避地,栽入梦境。
原本也不是多知羞的人,沃檀食髓知味,竟也做起那思嫁若渴的梦来。
梦里应该是拜完堂有时辰了,她正坐在喜床上剥花生桂圆吃,陡然听得外头一声唤,道是王爷回来了。
房门打开,病秧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老话说的是要想俏,一身孝,但他穿着红的,竟也这么招人。
喜服的红像朱砂,像芝泥,像刚捣出来的胭脂虫。而穿那喜服的人,像官窑里烧出的一樽瓷器,透着釉光。
跟她一样,他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是红的,而这样颜色的护领,便忖得他露出的那截脖颈子更像白瓷似的,恁地招人嘴唇子发痒。
他喝了酒,那酒意在他眉间冲出些鲜妍的艳,唇鼻也越发诱人,隔着十好几步,她似乎都感受得到他起起伏伏的,黏稠的呼吸。
那呼吸,咬人耳朵。
说起来,人家外室偏房想要扶正,那得多生孩子多钻摩技术,得哪哪都笼络住主儿的心才成。偏她这个外室倒有本领,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夫君。
唉,跟他勾勾搭搭这么久,别的不说,倒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睡他了。
二人隔着步子对视着,为了弥补自己上回的缺憾,沃檀拍拍榻:“过来趴好。”
四个字而已,想来也不难理解。但他今夜好似分外迟钝,竟然投来迷茫的视线。
沃檀舔了舔唇,加重声音又说了一遍:“让你过来趴好。”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就喝得有些多。那手段老辣的人在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后,竟冲她脉脉一笑。
那一笑含情带俏,又推着行云流水般的腼腆。
瞧瞧,可不是腼腆么?抵茓弄巷都不带迟疑的人,居然在灯花下头露了这种神色,其心可诛!其身可推!
且他笑着这么做作,想必也是起了淫心。但喝成这样,轮到她施威了吧?
这么想着心更痒痒,沃檀跃下榻去,直接伸手把人揪了过来,又屈膝给他弄倒了。
他倒在铺面上,头顶上还有被压破的花生壳,桂圆衣。
是了,花生和桂圆都光溜溜了,他怎么还能穿得这么严实?
所以钗冠给卸掉,玉带也抽了几个孔。满头乌发散在他身边,他面上还有几分迟钝和迷茫。
沃檀咽着唾沫,手掌发了津津细汗。
她这脑袋藏污纳垢,早想给他糟践个彻彻底底,今晚上机会难得,一定好好亵渎亵渎他光静的腚,享受一把拈花折柳的乐趣才对!
心思摆来荡去,沃檀甩掉鞋子,爬上了榻,然而她才撑住双臂,嘴皮子将将滑到那颗黑痣上头,忽然听得一声悠长的鸡啼。
接着便闻脚步声急急靠近,有人迭声唤她:“小姐,该起来了。”
……椿梦戛然而止,沃檀万般不情愿地掀起眼皮子,见外头天光擦亮。
遭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不久,秦府各处,便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在香汤里过了一道后,沃檀身上又被搽了滑不溜丢的香膏。接着便是净面匀眉,施妆绾发。
她昏昏错错,偶人儿似的随人摆布。恍然中觉得自己马上要出嫁,也就差个婆子拿棉线给她开脸了。
这么扶着碰着,歪着倒着,约莫卯时正,前头有人来传话,道是姑奶奶已经到了,正往这儿赶。
秦府姑奶奶只有一位,便是陈夫人。
沃檀转了转脸,盯着院门的方向,引颈而望。
待见有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沃檀便搓了搓耳朵肉,再打榻凳上站起身。
她这位亲娘,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