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无尘从容起身,上前跪下。
李菡瑶欣喜,忙问:“落爱卿有话说?”
落无尘身形微微一滞,有刹那的恍惚。自他决心辅佐李菡瑶争霸天下以来,虽尊李菡瑶为主,虽自称“微臣”,但都不及这一声“落爱卿”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与李菡瑶已是君臣,一向清傲的他感到一丝酸楚。不过,他是个有远见且有主见的人,并不后悔这选择。刹那恍惚过后,他立即恢复清明,正容道:“臣请与周大人论讲。”
李菡瑶道:“准!”
允的干脆利落。
落无尘便转向周黑子,道:“周大人来的晚,上午江南王和谢相有过一场精彩的论战,本官说给周大人听。”
周黑子看着他谪仙般的容颜和气质,嫉妒又鄙夷,嫉妒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年纪轻轻便才名远播,得美人青睐;鄙夷他侍奉女子为主,全没一点身为男人的骨气和节操。
这是个看重皮囊的世道!
周黑子幼时也很聪明,但却不像王壑、落无尘那样出类拔萃,加上生得貌丑,故而不大显名,可是他不甘沉寂,从不放过任何在亲长、师长面前露脸的机会,时时力争上游,这才养成了个阿谀逢迎的脾性。
他想,若他也生得一副好皮囊,以他的家世和才学,何须阿谀,塑个君子形象不好吗!
心里百般腹诽,面上他却堆满了笑容——没法子,他阿谀惯了,见人三分笑,哪怕面对敌人也是如此,一时也改不过来——恳切道:“落大人请讲。”
落无尘便道:“谢相赞月皇有开太平盛世的志向,也有这个能力,无奈身为女子,为世俗所不容,若坚持,必将引发内战,致使生灵涂炭,而这,绝非月皇初心。”
周黑子忙道:“谢相比下官说得简练精辟。”
他又拍了谢相一记马屁。
还是顺手的习惯!
落无尘微笑,继续道:“江南王反驳谢相:世俗陋习,当勇于打破它,不破不立!若太平盛世是以奴役和压制女子为根基,便算不得真正的太平盛世,因为我们的亲娘、祖母、外祖母、姐妹,皆是女子!月皇的志向,志在天下,志在社稷苍生,而非区区一个皇位。”
火凰滢立即附和道:“不错。刚才本官就说了,月皇要做敢于革新积弊陋习的帝王,就像英武帝一般,创立为后世子孙和臣民们遵循的祖宗规矩,而非只知因循守旧、墨守成规。英武帝建内阁、许女子投军,哪一项不是革新积弊陋习,现在都成为臣民们所遵从的祖宗规矩。”
鄢芸更是肃然道:“下官有幸得梁大人青目,在她身边待了几个月,聆听教诲,深知她平生心愿:惟愿天下女子能如男儿一般读书上学、科举入仕。梁大人未完成的事,月皇来完成,正是继承了前辈的心愿。”
周黑子听得心惊肉跳,却无法再用尊卑纲常、祖宗规矩来反驳——反驳也无用,不由再次叩首,悲呼道:“然革新是要付出代价的,请月皇怜惜百姓!”
落无尘坚定道:“任何革新都要付出代价,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便不会白白付出!周大人博览古今,当知卫鞅曾告秦孝公曰:‘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
周黑子当然知道典故,正因为知道,才知道厉害,气急攻心之下,瞪着落无尘质问道:“落子安,你敢说你辅佐月皇没有私心,不是为了得到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