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不过一尾幼鲛,连将自己的鲛尾变作双足都做不到,无法行走,且颇为显眼,又不可离海水太久,如何能逃脱?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乖顺地任由内侍用铁环箍住他的腰身,又将连接着铁环的铁链固定于池壁之上。
他显然不可能挣开铁环与铁链,但若能偷来钥匙,便会容易许多。
他将这收藏钥匙的内侍的模样牢记于心,随即将整副身体沉入了池水当中。
水是海水,这宫廷位于内陆,离海千里,要得到这许多的海水必然不易。
那暴君既然如此大费周章,短时间内,他的安全应当无虞。
他于池水中游曳,过于紧绷的身体终是渐渐放松了。
生前的他连床榻都下不得,只温暖适宜的日子会被母亲与侍从抱到院子里头,躺于竹榻之上,沐浴日光。
于当时的他而言,连日光都是奢侈。
这是他初次泅水,或许是因为这副身体乃是鲛人的缘故,泅水令他由衷地欣喜,纵然他仍是砧上之鱼肉。
可是铁链并不足够长,他不能畅快地泅水。
他身上有伤,泅水甚为消耗气力,未多久,他不得不寻了自己喜欢的一处,斜躺于池水中吐着泡泡。
百无聊赖之中,他数着自己所吐出来的泡泡。
一个,两个,三个……
数着数着,他忍不住犯困了,旋即阖上了双目。
待他再度睁开双目,他居然发现自己身处于集市之中。
他来过集市,虽然次数寥寥,但他能确定这便是集市。
难不成他又穿入了旁的话本当中,他已不再是鲛人了?
他低首去瞧自己现今的模样,却怎么都瞧不清,自己身上仿若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
他的双足不由自主地向前而去,带着他穿过人群,定在了一只铁笼前。
铁笼肮脏、恶臭,铁笼内有一尾幼鲛,瞧来与凡人三四岁的孩童一般身量。
幼鲛蜷缩着干裂的身体,海藻般的发丝胡乱地黏在身上,目光死寂。
他欲要将这幼鲛从铁笼中释放出来,未及伸手,一条鞭子高高扬起,重重地抽在了幼鲛身上。
这鞭子并未留情,鲛尾当即皮开肉绽,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