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求他选秀的奏折剧增,他实在是烦不胜烦。
他站起身来,出了思政殿,前往永安宫。
丛霰大体已痊愈了,但周太后放心不下,遂将丛霰接到了永安宫照料。
他已有多日不曾探望过丛霰了,一见到丛霰,不由心生愧疚。
若不是丛霰为丛露挡箭,丛露或许已然身故了。
若不是丛霁为丛露挡箭,丛霰亦不会卧床不起。
丛霰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因这卧房烧了地龙,面色发红,显得更为病态。
丛霁见丛霰欲要起身,赶忙按住了丛霰,道:“你尚未养好,礼数便暂且免了罢。”
“臣弟谢恩。”丛霰轻咳一声,“臣弟听闻那刺客一早便被抓住了,皇兄可从那刺客口中问出幕后的主使者了?”
丛霁叹了口气:“那刺客被割去了舌头,口不能言,且不识得字,手不能写,问不半点有用的线索,朕便将他放了出去,以期主使者,亦或是主使者的手下能与他接触,然而,他出去后,径直回了家,日日种着一亩三分地,并无一可疑人物与他接触。他想必仅是一枚弃子,毫无所知,不然便不会轻易地被秦啸活捉。他既无用处,又伤了你,朕自然不能放过他,遂将他杀了为你报仇。”
他这一番话真假掺半,目前为止,他确实并未从那刺客身上得到半点有用的线索,但他留了那刺客一命,且着人盯紧了那刺客。
那刺客是刺杀案惟一的执行者,除那刺客之外,他尚且不知有何人与刺杀案有干系,倘若将那刺客杀了,刺杀案大抵会成为一桩悬案,只要那刺客尚有命在,便有找出主使者的可能。
丛霰闻言,面生失望,失望旋即被掩去了,而后他向着丛霁道:“臣弟多谢皇兄为臣弟报仇。”
“朕未能找出主使者,不过是杀了一把刀罢了,其实算不得为你报仇。”丛霁为丛霰掖了掖锦被,“天色不早,你且歇息罢。”
丛霰拱了拱手:“臣弟拜别皇兄。”
丛霁出了丛霰的卧房,行于九曲长廊,正欲去见温祈,却闻得一把女声道:“陛下,太后有请。”
他不好拂了周太后的面子,随侍女去了暖阁。
周太后命侍女奉茶,迤迤然地饮了大半盏茶后,才道:“陛下今年二十又七,却无一子半女,哀家甚是忧心。”
却原来,剧增的选秀奏折乃是出自周太后的手笔。
丛霁心下了然,面上不显,敷衍道:“再缓缓罢,朕忙于朝政,无暇选秀,更无暇应付后宫之事。”
“选秀之事交由哀家操办即可,陛下无需费心,至于这后宫之事,待陛下定下皇后,自有皇后打理,陛下亦无需费心。”周太后望着丛霁道,“陛下只需临幸后宫,使妃嫔怀上皇嗣。”
周太后所言不差,丛霁虽不情愿,但无可反驳,遂沉默不语。
“阿姊如若尚在人世,见你一人孤枕,无人服侍你,更无人为你生儿育女,定会伤心。且这后宫如今仅哀家与赵太妃,太过冷清了。”周太后善解人意地道,“哀家不逼你,但是陛下,你须得为你自己,为这南晋江山着想。”
她见丛霁不言不语,继续劝道:“中秋将至,你且想想,若有子女绕膝,唤你‘父皇’,不很是美满么?”
丛霁已打定主意不选秀,不延续血脉,自是不会被周太后所打动。
他听了这许久已给足了周太后面子,遂将手中并未饮过一口的茶盏一放,不耐烦地道:“母后的意思朕已明白了,母后不必再赘述,多费口舌。”
周太后先前曾提及过选秀之事,可被丛霁糊弄过去了,她还以为这一回丛霁会有所软化,毕竟丛霁乃是男子,且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未料想,丛霁还是油盐不进,更是拂袖而去。
丛霁一走,她便沉下脸来,气得砸了茶盏。
丛霁出得永安宫,心烦气躁。
周太后疼爱丛霰,必然盼着他早死,丛霰方能继承皇位。
但他一时半刻死不了,周太后不得不想方设法地怂恿他选秀,他倘使答应,秀女之中,恐怕少不了周家贵女,亦少不了得了周太后青眼,为其所用之人。
假使其中有一女顺利产下男婴,周家便能凭此横行。
亦或许待他死后,周太后会处置了含有他血脉的男婴,扶持丛霰登基。
自己的亲生子自然更为紧要。
他耳力上佳,尚未行至丹泉殿,便被温祈的嗓音打断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