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的年纪对我来说都是长辈,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话想必早听过了,王阿姨本来就已经得了重病,最后这几年,还是好好对她吧。”
“那律师,之后改遗嘱,还能找你改吧?”
宁婉点了点头,这几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当下也不吵闹了,脸上都合计着什么交头接耳了一阵,然后这才好声好气地和宁婉告辞离开了。
他们一走,傅峥却是皱了皱眉:“为什么多此一举和这些贪婪的人聊这个?”
宁婉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觉得是多此一举?”
“这几个人明显动机不纯,就算现在按住不表装孝顺对老人好,也都是假的,明显就是为了房子,你又何必去说这些?”
宁婉笑笑:“我要是什么都不说,郭建国郭建忠一家,肯定恨死了王丽英也恨死了郭建红,以后这一家子,肯定是和谐不起来了,这样就算处理掉了眼下的这件事,可这两兄弟和妹妹母亲之间却算是断交了,以后相见也和仇敌似的。”
“王阿姨嘴上不说,心里该多难受,生养又偏心喜欢的两个儿子最终就这样对自己?郭建红也是个老好人脾气,这样得罪了哥哥嫂嫂,一定也是坐立难安,而郭建忠郭建国一家,也每天生活在仇恨和憎恶里。”
“虽然从法律层面来说,我们完美解决了当下的问题,可从后续来讲,这根本是三输。”宁婉顿了顿,“如果是普通的民事纠纷,我们做到这一步其实就无可指摘了,但我们的身份又比民事纠纷律师更特殊一点,是社区律师,很多时候看起来一件小事,但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命运,所以我一直说,社区无小事,标的额再小,也要仔细对待,因为你很可能会改变别人的人生。”
“法律虽然能处理大部分事,但做社区律师千万不能有法律万能主义的误区,还是要通达人情世故,除了用法律,还要辅助用别的手段缓和法律纠纷和家庭矛盾。”
宁婉看向傅峥眨了眨眼:“我知道郭建国郭建忠不是什么真心孝顺的人,但王阿姨也没几年了,这几年里,他们能好好表现,全家关系更缓和,即便是虚情假意的,确实没什么坏处,何况很多事,做着做着,或许人还真能改变了呢?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在情绪对抗的状态下肯定没法解决问题,但缓和的关系里,却没准摸索出新的方案?”
“至于老人遗嘱到底改不改,相信她也自有一个判断,真心对她好和虚情假意,不会判断不出来。”
宁婉说完,拍了拍傅峥的肩:“好了,宁老师小课堂结束了,现在帮我去买个奶茶。”
傅峥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讲了这么多,都口渴了,所以上面这些工作经验和至理名言,就用你的奶茶跑腿服务抵了!”
宁婉笑嘻嘻地看了傅峥一眼:“要知道,一般的带教律师才没我这样事无巨细手把手解释清楚,毕竟我们这样的资深执业律师,平时都是按小时收费的,按照我的费率,刚才这一些,最起码也有两百块呢!知道你家里困难,不问你收费了,你就帮我买个奶茶好了,我这个领导是不是很体恤下属?高兴吗?”
“……”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屈尊一次去跑腿买奶茶,竟然价值“高达”两百块,这一刻,时薪一千二美金的傅峥都快高兴坏了。,,,网址....和书友聊书虽然心里是拒绝的,但傅峥还是任劳任怨去买了奶茶,因为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宁婉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填补了傅峥的知识空缺,或者说是一贯以来的某种偏见。
资深律师做久了,对于法律的运用和操作会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很多时候也像一门艺术,自我也更容易产生一种优越感,站的位置高了,很多时候更是会一叶障目。
一直以来,傅峥确实深信法律可以解决一切纠纷,即便如今法律没有面面俱到,但总有一天随着法制的健全,法律将可以包罗万象,规范人类的所有行为,他把这样的观点归类为对法律的信仰和尊重,对那些用调解或者道德来化解纠纷的律师嗤之以鼻,然而今天宁婉这番话,让他却是有些意外。
傅峥第一次意识到,法律或许确实并不是万能的,法律只能调整人类社会有限的合意行为,有一些领域,是法律不论怎么发展都永远无法涉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