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露听得有些入迷,莫名其妙看了眼蹲在地上装鸵鸟的南思阮,一边抬眸目不转睛盯着台上靓仔一边俯身道:“这小伙说得还挺好,爷都被感动到了。”
南思阮羞耻痛苦地闭上眼,双手抱头绝望道:“......好个屁!”
“.....?”
大约是念到了最后,少年尾音略沉,隐约带了点磁性。
“只要想起人间中还有那么多美好未遂,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只愿我若能有幸路过四月桃花林,一顾满船清梦,领略千山鸟绝,最后仍能执笔初心,回到这里。”
“以上。”
演讲结束,台下几乎是没有间隙的,如雷掌声响起,即使大都不甚明了苏子瞻就是苏轼,也不知晓投湖的舒先生就是老舍,但多少都被牵起些许心中沉寂的热爱,有甚者带着哭腔嚎啕了一句“说的好”。
许露跟着鼓掌,眨了眨略涩的眼眶,终于抽回神蹲在面向地板双眼无神的南思阮,关切问了一句:“阿阮?你蹲坑呢?”
南思阮整个人往许露怀里倒,双手抱上对方的脖颈,羞耻心惹红了耳根,嗓音带绝望哭丧道:“露露....他刚刚念的....是我的日记.....”
“....?”许露怔住,香软入怀也毫不动摇,拎着衣领把人扯开:“你日记怎么在人家手里?你又怎么人家了?”
南思阮愤慨哀嚎:“——你怎么不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许露就差把“你得了吧”写在脸上:“人家一初来乍到的靓仔,你是南中地头蛇,人能对你做什么...”
南思阮悲愤剜了她一眼,斟酌片刻咬唇凑上她耳边,嗫嚅道:“我....我也就咬了他....”
许露眼神一凛:“我知道你是条颜狗!但你也不至于——”
南思阮只觉得自己风评被害,愤愤出声打断:“是他!是他先动的手!”
“.....他先咬的你?”
南思阮一噎,难以启齿般屈辱阖眼,半晌缓缓道:
“他....他先揍的我.....”
............
.....
关于这场拳头与牙口的较量,还得追溯到上周一个微风细雨的夜晚。指针拨回上周末。
敬师亭前凤凰木嫩芽初展,九里香花苞落了几只,撵入土里散发清朗香味。
高三生不配拥有周末,傍晚自修铃声响起,高三学子从四面八方往培正楼鱼贯而入,挤着狭窄楼梯爬上五楼入室晚自习。
南思阮乖乖跟着人流上了二楼,脚步一转出了楼梯口,顺着二楼的空中走廊穿过励山楼,放轻脚步下楼溜到敬师亭前。
夜色朦胧,三月广州天黑尚早,风夹着湿润拂过少女面庞,敬师亭前唯有一池黑不见底的水被吹起涟漪,昏黄的光隐约照亮一小圈视线。
南思阮往周身看了片刻,确认无人后从兜里掏出一小罐子猫粮,轻车熟路晃了两下,一只毛色发黄的削瘦白猫从两盆一串红间听着声音试探出现。
南思阮唇角轻翘,把罐子里的粮食尽数倒在地上,往后退了一步,眉眼弯弯轻声道:
“小黑,又看到你啦。”
白猫明显不认这个名字,轻晃了两下尾巴蹲下吃着。然而少女仿佛忍受不了沉默似的,只消停了半秒又缓缓出声:
“我最近又看了一边《四世同堂》。我明白它要对国人进行的唯物史观教育,可我还是惋惜——结局停在这里实在太难受,小妞子的死被后人整理出来就一句代过,我知道先生不想读者觉得抗日的过程能像书里进行的那样痛快,可我还是堵着一口气意难平.....”
若不是敬师亭灯泡长年未修,南思阮应该看见敬师亭后有两个人影,淡淡烟气顺着二位指尖冉冉而起。
站外边的男生个矮些许,捻着烟放唇边吸了一口,听着少女唧唧歪歪讲了一通晦涩难懂的屁话,半晌缓缓出声:
“这他妈,学习学傻了吧。”
没有回应。男生自顾自地又说起来,手抚着下巴啧啧道:“眼神也不大好。这猫明明是白的,非叫人小黑,但长成这样其他我也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