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风平静看着她,抬手安慰的抚了抚她的背,将她带至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域,安排她在厚皮沙发处坐下。
梁南风递给她一张纸巾,陪着她坐在沙发上缓了十分钟,才温润开嗓。
“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也只是个人猜测,”梁南风道,“如果冒犯到你,可以直接告诉老师。”
钟晚晚对他要说什么没有半点头绪,身体僵直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梁南风面色稍正,继续说:“老师没有教过你,也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但是在文创杯培训的这段日子里,老师其实能感觉到——”
“钟晚晚同学,你其实,有点抑郁倾向。”
钟晚晚视线瞬的又模糊,咬着苍白的唇说不出话。
“可能并不是太严重,但也对你的情绪造成很大影响,”梁南风徐徐道,“老师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帮到你。”
钟晚晚没有回应,眼睛直直地盯着膝盖,回忆翻涌。
刚上高三那年她进了文科重点班,被人无意看到的那几篇文章直接将她那点儿自娱的爱好被扼杀,从此被孤立被排挤,看所有的事情几乎都能自觉放大最悲观的那一面。
她和母亲提过希望能看看心理医生,对方只是随意摸了摸她的头表示理解,再连续关心了几日她的情绪情况,就不了了之了。
“妈妈能理解你现在的压力,”她的母亲对她说,“可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家都挺抑郁的,妈妈工作也很累,做人要坚强一点。”
她也不敢为自己按上什么抑郁症的标签——她没有勇气选择自杀,所有也不过是在脑海里幻想一遍后,继续去面对日复一日的生活。
梁南风看到了躯壳下的她,但她并不相信对方真的会做些什么。
“谢、谢谢老师,”钟晚晚偏过头,轻声回答,“我自己待一会就好了。”
她等着梁南风再说一句客套话后起身离开,而对方只是目光关切地看向自己,和蔼笑笑。
“老师,做不到在学生难过的时候,放学生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梁南风故作无奈,摊开手,“晚晚也体谅一下老师吧。”
钟晚晚眼眶直接泄了洪,豆大泪滴垂直砸在自己手背上。
酒店大堂水晶吊灯悬挂,每个玻璃面将世界切割成无数块儿,她看到自己在倒影里四分五裂又重组,耳畔传来对方一句句教诲和引导。
他讲了南思阮的事——他在自己面前剥开他的得意门生的过去,那个她向往的女生曾经也迷茫颓废,最终在他的帮助下一步步拨开云雾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他讲了他最喜欢的诗人郭新生,那个写下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和相信未来的笔者,在时代背景下因抑郁在医院逝去。
他还讲述了王尔德的童话,用星辰和山野描述平凡与伟大,像一个慷慨贩卖思想的流浪诗人,所偿不过是唤醒她脸上一点阳光。
她其实并不在乎对方讲了什么——那帮助南思阮找到人生梦想的故事的确很动人,她也能对郭新生的遭遇表示遗憾,但这些都不重要。
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梁南风真的,就这样陪在她身边,因为她一点儿颓废抑郁的倾向,和她交谈了将近一晚上。
大堂悬挂的钟时针指向九点,梁南风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响起,他停下来看了一眼信息,而后许久没有再说什么,一切都像辛德瑞拉的南瓜车和蓝纱裙般消逝,对方对她的一切关怀和劝导戛然而止。
钟晚晚终于抬眸去看他,眼神里几乎是祈求和依赖:“老师....”
梁南风关上手机,对上她的目光,平和弯唇:“你放心,老师不会放你不管的,只是老师刚刚收到一条关于文创杯的信息,这会要去找南思阮同学说一下。”
钟晚晚像是刚上云端,就被猛地拉回泥泞,“关于文创杯...什么消息?”
梁南风面色带了点儿歉意似的,慢慢道:“老师收到消息,是关于文创杯获奖的名单。”
“南思阮同学获得了特等奖,老师要和她说一下明天的领奖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