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杰抬手拭了下额角的汗,语速异常慢。
“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的解决的...”南国杰喃喃道,“没那么容易的。阿阮没有告诉你,估计是怕你介意,我就也...”
顾向野眉间微皱:“您试过了吗?”
南国杰手微僵在眼镜腿边,话端止住,目光拂向地面。
顾向野看着他,那点儿耐心也耗光,语调沉了些。
“我不是想问您当初为什么没有帮她,”顾向野侧开头,看了眼包间的门,“也没人在乎。我只想知道当时的情况,然后向律师咨询现在的解决方案。”
南国杰听着,嘴角牵扯,没笑出来。
“...小伙子,叔叔就问你一句,”南国杰轻阖眼,叹了声,“告诉你有用的话,阿阮为什么拖到现在都没和你讲?”
“我只能告诉你,那个老师肯定做好万全的打算,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把事情做绝。”
“我问过的律师不会比你少,你以为打官司是阿阮把事情说出来,就能赢了吗?”他停顿了下,还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觉得错了就能得到惩罚的,你还是太年轻了。”
“阿阮什么证据都没有,这官司怎么打?”南国杰牵强笑了笑,“硬要打的话,最后是怎么样呢?南思阮这个人被曝光了,她的家庭,身边的人,包括你和我,都可能被别人拿来说道。但是她还是一点赔偿都拿不到。”
他语气称得上和蔼,像每个阅历丰富的中年人般教诲初出茅庐的青年生,眉眼间都是长辈对晚辈的耐心和包容。
“——你能不介意这些,叔叔已经很欣慰了,”南国杰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和阿阮可以好好走下去的话,也算是对阿阮的一种补偿了。”
顾向野听着他的每一句,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当初的南思阮,在向南国杰坦白以后,得到这样的回应时,内心是怎样的想法。
南国杰说的每一句都符合现实——是南思阮不得不面临的真相。
但如果他当时就直接将现实撕扯开给她看。
如果他在一点尝试都没有后,就告诉南思阮没有可能了,告诉她社会就是这样的。
他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像南国杰说的那样,怕自己介意。
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点,南思阮稍稍探出个脑袋来,就看到南国杰一手搭在顾向野肩膀上,面色释然又和蔼。
顾向野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对方的情绪,背脊依旧挺直,到颈部微向下弯。
南国杰看到她,把手挪下,示意对方她在身后,顾向野才转身来看到了她。
像是只被雨淋湿的小狗,面上那点儿自带的傲气和骄纵浇了个彻底,眸底又像是憋了火。
顾向野走向她,顺着揽过她的手牵起,攥得很紧,“走吧。”
“....你被他给教育了?”南思阮没忍住安慰似的踮脚摸摸他脑袋,小声道,“怎么一副小学生挨骂之后的样子...乖哦回家南姐姐哄一哄...”
顾向野顺从低了点儿脑袋,任她动作,牵扯嘴角,却没说出什么。
南国杰看着也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想想该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了,打了声招呼先一步离开。
两侧的包间还有食客觥筹交错,交谈与碰杯声吵杂,饭店外天泼了墨般黑。
南思阮也牵着他往外走,店外栽种的一排小竹叶水土不服枯了大半,停车位边的老皂荚树树皮犹如干裂的土地。
青年一路缄默,走到树下车前将车门解锁,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让她先进,然后在车边停顿看她。
南思阮想不通南国杰这种爱好和稀泥的人能和他说什么重话,更想不通什么重话能让面前骄傲的人一副被邪恶势力打压的模样,扬了扬还被他牵着的手,正经了点儿问:“怎么了?”
顾向野稍回神,顺着往前一步,微微俯身探进车内,伸手到她肩侧拉下安全带帮她系上。
“有点想哭,”他语调散漫,眸底却沉,附在她耳侧问,“要怎么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