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过孩子的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这是她以前偷偷安给明逾的一句总结。
明逾开车将安吉送到火车站,安吉要自己搭火车去羊角村玩一天。回公司的路上,她突然做了个决定,在岔道口拐上了上高速的方向。
大概不想辜负这晴好的初秋天气,又大概是车子需要遛一遛,她觉得该给自己放个半天的假,也有些后悔没有同安吉一道儿去羊角村玩一天。
打开车载收音机,无穷无尽的荷兰语,它和德国北部方言很像,却仿佛遭受着更多喉间的发音器官的摩擦。
突然,一种她所熟悉的、圆润的语言从广播里传来,那是美语,几乎同时,她又觉得就连这把声音都熟悉起来,那一定是错觉。
荷兰主播的声音盖过了那把声音,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去认领……错觉吗?可是那把声音说过“我想多在白天见你”,说过“你任何时候来都是时候”,说过“我喜欢你”,说过“我喜欢的是明逾,我很清楚”,说过“takecare”。
那声音穿越万里,在电波间上下跳动。主播的声音渐渐消去,陈西林的声音又浮上来:“这是一座装满‘珍奇’的岛,希望它能帮到所有因战争失去家园的人……”
主播的声音又将它盖住,荷兰语中不停夹杂着英语的“treasureisland…treasureisland”……
曾经有一座“珍奇岛”,曾经有一个爱着自己的人,曾经这个人不动声色地宠着自己,曾经她又疯了似地寻找自己……
明逾看不清面前的公路了,右前方有个半环形休息道,她停了过去,乡野的风扑面而来,她以为自己坚硬到可以无动于衷了,却不过是停在别人的休止道上,失声痛哭着。
第65章偶然
大迈到阿姆斯特丹只需飞六小时,圣弗兰到阿姆斯特丹却是十小时。
陈西林半躺在飞机座位上,闭着眼睛轻轻想道。
在非洲,她觉得自己离明逾最近,而此刻,她正在赶往圣弗兰的飞机上。东索的会开完了,q基金的决定落实了,眼下又轮到白鲸作决定了:要不要做“珍奇岛”的赞助商?赞助多少?
显然这不可能是一个私下决定,又得董事会拍板,又是董事会,这没完没了的政治。这次会议的意义非同小可,白西恩也会专程从香港赶来与会,上一次决定陈西林是否继续做白鲸ai云项目总负责人的那场董事会,白西恩应该是出于避嫌原因,没有亲自到场,这一次他却要来了。
可在开会前,陈西林还得单独见两个人:迪恩和白亨利。
海城那边,袁总工程师昨天汇报,江若景的团队想要第三阶图纸做测试。一阶、二阶的都已给出,三阶至关重要,如果竞争对手掌握这三个阶的图纸,就有复制甚至赶超的能力,可以取长补短,赢过自己。
可既然把江若景从美国带来,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要将项目的大部分数据给她,也正因如此,在开头的时候自己万分小心,对身边的每个人都作了一定程度的调查。
一年半以前,她在白鲸c城办公楼下的早餐店遇到了江若景,当时的江若景只是客户体验部的一名普通员工,原本是接触不到陈西林的,只是偌大的店里只她们两个亚裔面孔,正好又坐在了邻桌。
“请问,你也在白鲸工作吗?”江若景是用带着口音的英文问的。
陈西林想了想,“对,我也在白鲸工作。”
“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陈西林笑出一贯的平易近人,“我在硅谷总部,这两天出差。”
“原来是这样,难怪,听说硅谷那边中国员工挺多的,我是中国来的,你呢?”
陈西林改用中文,“祖籍在海城。”
“哦~”江若景那会儿觉得被海城人的优越感小小惹到了一下,后来她才知道,陈西林只是避免解释自己的国别归属。
也是那一个机缘巧合,江若景向陈西林表达了自己想要回国发展的初步想法,她担心签证越来越难延了,绿卡也是遥遥无期,而在美国,也总是难以摆脱被边缘化的命运,做来做去也只是一个普通员工,想要升职,语言不如人家,文化上有隔阂,人际就搞不过人家,技术再好,工作再努力,很难被提拔到管理位。
陈西林将这些碎片式的、或明说或暗示的牢骚拼凑到一起,觉得这个员工事业上有上进心,想要通过努力改变命运,而人也相对比较单纯,可不是么,遇到一个中国同事就将这些苦水倒了出来……她想到,可以提拔江若景,带她回海城,也许能是一员得力大将。
只是她那时候不知道,江若景上进的动力是一个女人。
她要和这个女人拉近距离,要和她站到同一个高度,要和她比翼齐飞,她厌倦了仰视她的日子,是,她慕强,她被明逾的强大和美貌吸引,但人总是不安分的,也是会疲倦的,她疲倦了这实力的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