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野在餐台前拿早餐,低着头脚步踯躅,听见身后的方向谭阵在说:“我看了,”他说,“放心,我今天不去片场。”
盛野肩膀往下塌,明显松了口气。谭阵瞧了一眼他的背影,低头笑了笑。
介平安没急着拿早餐,大喇喇在谭阵对面坐下,说:“你理解就好,那小子就是事儿多,不过毕竟也是第一次……”
盛野听得面红耳赤,那小子显然是指自己。
介平安好似还要接着吐槽什么,就听见谭阵打断他:“没事,我能理解。”又说了一句,“我习惯起这么早了。”
盛野头都抬不起来,老觉得谭阵这话其实是对他说的,像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早起。
介平安说:“说真的,我拍戏这么多年没见过脾气比你好的明星了,有些还没你咖位高的,架子倒端得老高。”
谭阵没有回应这句恭维,只说:“介导你不去拿早餐吗?”
介平安才“哦”了一声站起来,转身自言自语道:“今天有什么啊……哎,盛野?!你、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盛野磕磕绊绊回了句“就刚刚”,又偷瞄谭阵,谭阵已经低头在喝粥了,嘴角是微弯的。
盛野和介平安去了另一桌坐下,吃饭时他一直心虚地埋头干饭。
助理小刘瞧了盛野一眼,探头冲对面的谭阵低声说:“哥,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啊?”
谭阵抬头正色瞄他一眼,说:“别胡说,我没有。”
盛野见介平安饭吃得飞快,包子什么的囫囵就塞嘴里了,小声说:“介叔你慢点儿吃啊。”
介平安一抬头,看见盛野还有半碗粥,从桌子下给了他一脚,说:“你快点儿,你又不是谭阵可以慢悠悠吃饭。”
盛野无语,边低头吃饭边在心里吐槽,要是我爸还在,你敢这样对我吗?
他们两分钟就搞定了早餐,那边谭阵和助理小刘也吃完了,四个人同时起身离席,盛野好巧不巧和谭阵撞到了同一边,他忙退了一步让谭阵先走,谭阵没有即刻就走,而是对他说了一声:“今天加油啊。”
目视谭阵和助理离去的背影,盛野心里多了几丝惭愧,谭阵个人戏的时候自己也会跑去片场看他表演,谭阵和巩璐对手戏时他也会在场,轮到自己的单人戏了,却提出这么不通情理的要求。
也是因为他是谭阵吧,换了别人,自己压根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就好像……在赌谭阵会不会有求必应似的。
第44章
大三那年,孔星河只剩下右手还能动了,他现在连自己推动轮椅都吃力,好在大三进入实习期,没有多少课程了,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去任何一间学校实习,只能待在家里。
从前在家时还能帮忙做个饭,扫个地什么的,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连上个厕所都艰难。
医生建议换进口药,效果会更好,孔星河早料到了,提前请求医生不要这么和严飞说,毕竟他们无论如何都负担不起,医生无奈地同意了。
但严飞显然是知道的,带孔星河离开医院前,他独自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问赵医生:“如果使用进口药,他的病情会不会发展得慢一点?”
医生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到底该听弟弟的,照顾哥哥的困境,还是听哥哥的,让弟弟能活得尽量久一点。
连一个外人都觉得太难了。
孔星河大二那年,严飞和谢丽一起开了家小超市,说是超市,其实就是小卖部,兼收收快递,虽然外卖赚得更多,但开了小超市后,严飞有更多时间陪孔星河,他每天接送孔星河去南方师范大学上课,来回车程加起来得一个半钟头,天天跑外卖显然不行。开了小超市后时间就充裕多了,孔星河没课的时候,也可以在店里待着。
可是小店的盈利根本负担不起高昂的进口药,日本进口的依达拉奉价格好几千,这还只是一种药罢了,孔星河长期服用的利鲁唑片,国产的一盒最便宜的也要五百多,而一盒只能吃一个礼拜。哪怕谢丽主动提出把自己的积蓄都借出来,严飞也只是说:“那也不够的,我不能让你们两个都过得不好。”
学校一直在为他们捐款,但也是杯水车薪,孔星河一直是国产进口混着吃,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快入不敷出了。
严飞所有的困境,孔星河都看在眼里,严飞将一切都揽在身上,而自己只能坐在轮椅上,一点儿都帮不到他。
盛野在想,孔星河究竟是在何时做那个决定的,是突然决定的吗,还是其实已经想过很久?因为他实在像是那种,在确诊的那天,或者在电脑上查看过渐冻人最后结局的那天,就已经想好:我要体面地离开,当我的身体给我那个信号时,我不要拖拖拉拉犹豫不决,我更不要成为严飞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