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让周梁帮我种花,这孩子就是不乐意,说不喜欢花。”舒韵笑着说,“过年的时候突然跟我说要种花,还一定要向日葵。我以为他心血来潮,你猜他说什么?”
赵小宽见过油画上的向日葵,单纯以为喜欢画画的人都喜欢向日葵,并没有深想过。阿姨这么一问,他好奇了。
“他说你是他的向日葵。”
“……”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赵小宽却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能当着长辈的面说出这种话,周梁脸皮是真的厚啊,也不嫌害臊。再说了,他是人又不是花,还是个男人,用花来形容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睡前,周梁照例给赵小宽缓解疼痛,双手在他大腿根部的耻骨附近及腹股沟部位用打圈的方式轻轻按摩着。忽然听赵小宽说:“你种的向日葵开花了,还挺好看的。我有个问题没搞懂,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向日葵?”
“因为你们长得有点像。”
不知所云。赵小宽瞥他一眼:“我是向日葵,那你是什么?”
“我是太阳。”周梁停下来看着赵小宽,语气十分认真,“永远照耀着你。”
“你又犯什么毛病,我还月亮呢。”赵小宽觉得周梁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你想做月亮?”周梁逗他,“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嫦娥,飞奔向你。”
赵小宽忍不住了,怼他:“那你的后羿怎么办啊?还是别往我这儿奔了。”
“后羿为什么要射日,你猜猜。”
“因为九个太阳啊。”
“错。”周梁卖了一会儿关子才悠悠地说,“因为他要给一个叫赵小宽的男人腾地方。我这一辈子,算是栽你身上了。”
赵小宽气笑了,直接骂了出来:“我看你脑子真的有毛病。谁跟你嫦娥月亮的,别按了,快给我讲故事,讲完早点睡,明天得上医院。”
“遵命!”
故事讲到一半,赵小宽睡着了,搬过来住的这几天,他的睡眠质量明显有所提升。周梁不知道是不是人多热闹的原因,不光赵小宽,他自己的睡眠质量也好了很多,琢磨着要不等赵小宽出了月子还回父母家住。
然而这一夜,所有人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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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政是被踹门声吵醒的,弟弟冲进他的房间,语无伦次地疯狂喊叫,语气夹着哭腔。他直觉与赵小宽有关,立刻爬起来,边问发生什么事边跟着弟弟走。手臂被握得死紧,他感觉到一阵湿意,低头一看,是血。
“我想抱他下楼等救护车,可我抱不动他……哥你快帮帮我!他流好多血……”
弟弟的手在不停地发抖,他在害怕。周政却没时间安慰弟弟,因为他看到床单上有一片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赵小宽双眼紧闭,疼得一直在哼哼,嘴里无意识地喊着什么。
一向冷静的周政见到这场面,也慌得有点没缓过神来。他迅速逼自己冷静,上前一把抱起赵小宽,又让周梁在边上搭把手,下楼时注意扶着。听到动静的周文鸿和妻子赶到客厅,看到小儿子双眼通红,抱着赵小宽在哭。
舒韵连忙冲回房间,给好友丁明煦打电话。周文鸿插不上手脚,只能匆匆回房换衣服,准备跟着一起去医院。
“好疼……”赵小宽虚弱地喊着,“肚子疼……周梁……”
“我在!救护车马上到了!到了就不疼了!”周梁抚摸着赵小宽早已汗湿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赵小宽绝对不会有事的。他后悔没再早点住院,后悔当初没戴套,后悔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好好对赵小宽。
这一刻,他甚至后悔与赵小宽认识。如果自己不曾出现在赵小宽的生活里,赵小宽现在一定还在老新村里开着他的早点铺,安逸地赚着足够花的小钱。他能走能跳,身体健康。
赵小宽在疼痛中缓缓睁开眼,看到周梁哭红的双眼。他第一次看到周梁哭,心疼地想伸手去摸摸他,替他擦掉眼泪,下一阵的剧痛又在腹部震开。
“我妈在……”他害怕地拼尽全力去抓紧周梁的手,又被疼痛折磨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听!我不准你瞎说!”周梁像是有所感应,拼命摇头,他不想听赵小宽交代什么乱七八糟的,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他着急地看向周政,“哥你再帮我打电话催催!”
肚子仿佛是被大锤持续击中,一下又一下,极度的疼痛让赵小宽连喊疼的力气都失去了。他从来没这么疼过,疼到他快要看不清周梁的脸,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恍恍惚惚,他感觉自己好像去了另外个地方,看到了已故的父亲,还有素未蒙面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