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卫生间的灯被人按开。
男人顶着一头乱发走入其中,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开关径直被开到底,水流带着不小的冲劲倾泻而下,最终击打在男人的掌心里,溅起一片水花。
那是一双带着老茧和无数细小疤痕的手,整个手掌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
手的主人丝毫不管飞溅在衣服上的水,重复着舀水洗脸的动作,几次过后,开始刷牙。等完成早上的洗漱,他扯下一旁架子上挂着的毛巾,随便抹了抹脸,便又把毛巾扔回去。
最终,他抬起头。
镜子里印出一张苍白又年轻的脸。
他的脸庞轮廓颇为柔和,却不过于秀气,双眼眼角微微上扬,令得本就弧度优美的眼型更多了丝/诱人的味道。仔细看去,他的眼眶下方还有没消去的黑眼圈,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擦净的水珠沿着他的鬓角一路滑下,滴在肩膀上,他的眼神微微动了动,片刻过后,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紧接着他重新动了起来,双手并用毫无章法地扒拉起头发,不一会,一个发型横空出世。
他用厚实的头发遮挡住前额,发丝尖几乎盖过眼睛,剩余的头发均匀地覆盖在脑袋四周——活脱脱一个锅盖。
楚凡默默看了镜子几秒,还是抬手又稍微调整几下,给头型增加一个二八分的效果,变成缺了一个小口的锅盖。转着脑袋左右看了几次,他从洗手台某层架子上拿起一个规规矩矩的厚实黑框眼镜戴上,最后对着镜子做出一个笑的表情。
这个笑显得毫无心机,甚至隔着镜子都能感受到一股子傻气从天灵盖喷薄而出。楚凡满意了,走出狭窄的卫生间,来到客厅。
二十平米不到的空间里摆了许多东西,仅开出一条通往卧室的小道。这个房间原本就被房东用作仓库,东西还没来得及移走。楚凡避开这些杂物,回到卧室,拿起床头柜子上昨天还没来得及拆开的小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录音器,打开以后随手放在床上,自己去衣柜里拿出昨天才买的衣服裤子。
对这个时代而言堪称古董的黑色机器在发出几声杂音后,开始正常播放:“我亲爱的朋友……”
楚凡脱下身上穿着的老旧T恤,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当你听到这段话时,我已经离开了罗马纳小镇,向着旅途的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他拿起一件白色的旧款衬衣穿上,低下头系扣子。
“不知道你这段日子过得如何?新工作还满意吗?我在旅行的途中听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十分想同你一起分享……”
楚凡动作一顿。
“等你安顿好以后再联系我吧,爱你的,伍德·埃克斯。”
录音内容到此为止,楚凡看了录音器一眼,随后继续手上的动作,系好扣子后,他又套上一件略有些肥大的暗色系羊毛衫,将衬衫领子稍作调整,最后穿上毫无板式可言的黑色长裤。完成这一切,他走向床边,拿起录音器,手上猛然使劲。脆弱的机器不堪重负,外壳连着内芯被捏成两节,被他随手一甩,划着抛物线正中垃圾桶内。
楚凡伸手推了推略有些下滑的眼镜,从之前穿着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灯光照射下,黑色羽翼状夹耳耳钉泛出冷光。他拨开盖住大半个耳朵的头发,将耳钉熟练扣在左耳上方,然后将头发回归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