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梦站在门口,逆着光,神情晦暗,但能感觉到,是在看他。
江随澜抬眼看回去,叫了殷淮梦一声:“师尊。”
殷淮梦颤了一下。
江随澜睡下去,拉了薄薄的锦被盖着,蒙起脸,喃喃着说:“不管怎么样,回到这里,始终像回了家一样。”
良久,江随澜没有动静,呼吸均匀,睡着了。殷淮梦走进屋,把被子轻轻拉下来一些,让他的脸露在外面。
即便睡着了,脸还是那样没什么血色。
殷淮梦坐在床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
太阳落山,夜色渐浓时,殷淮梦出了屋子,唤出琴,坐在前院,对着窗,缓缓弹着。从过去的十三支曲子弹起,弹完了,弹第十四支。第十四支是他堕魔后心中生出的旋律,是怆然悲伤,萧萧寒风,苍凉雪原,他周身的温度都降了,草上凝起了雪霜。
第十四支弹完,是第十五支。
月光照进那扇小窗,照在床前,积了一汪水似的。
随澜就睡在里面。
第十五支,起初有些缓,有些沉,慢慢的,越来越快,调子越来越扬,分不清是极悲恸还是极狂喜,就像冻到极致分不清是冷是热,只知道越来越狂肆,越来越疯魔。
极致的疯狂之后,月华如水下,琴音又慢慢静下去了。
又变得很缓,但没有前面那么沉了,略略清脆,衬得氛围愈加宁静。这样的尾音持续了很久,才停下来。
殷淮梦的双手放在琴上,停顿着。
屋里,江随澜醒了,但没有动,只睁开了眼。殷淮梦的神识笼着他,若还是初境的江随澜,是感受不到的,但现在,那神识清晰得像殷淮梦就在他耳畔呼吸。
“随澜。”殷淮梦低低叫了一声。
过去,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他看不清自己的心;现在,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声名,师门,他的道……还有他的随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错再错,错到今时今日,自己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随澜,我应该怎么做?”殷淮梦呢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