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试一试。此刻,走到张老板面前。张老板原本正在与人讲话,见到他,先微微一怔。季寒川自我介绍,说了“家父”的名字,又笑一笑,举止得体、落落大方,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
这话很含糊,而张老板原先的疑惑,在季寒川的话里一点点变作惊喜。最后,他感慨一声,亲切地说:“原来是小川。你小时候,我和你爸谈生意,当时也见过你。”
季寒川缓缓眨眼,趁机说出来意。
张老板微微一笑,说:“小川还对轮船感兴趣?先前听你爸说,你去了……”
季寒川:“去外面读书,也是想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张老板叹道:“年轻人,该有这样的志气。”
他答应季寒川,等到舞会结束,会有船员送一份图到他房间。季寒川达成目的,道了句谢。随后,又是一番寒暄。
他口上应对,心中疑惑,纠正先前的想法:如果自己的身份用处这样大,那“宋小姐”,也未必会是NPC。
季寒川想:要去试探一下吗?
很快又纠正:没必要。
上一局,他在很多时刻,都因为身侧有其他玩家在,不能得偿所愿、肆意行动。
这一局,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他想到许多事,慢慢地,有其他人来找张老板讲话。季寒川适时告辞。
厅内,又响起音乐。先前众人闲聊时,只有留声机在放唱片。眼下,却多出一个小型西洋乐团。季寒川最后环视大厅一眼,富丽堂皇的装潢、衣冠楚楚的名流。他退出大厅,巨大的木门在他身后阖上,盖掉讲话声、音乐声。他喝了一点酒,分量很少,只有些暖胃功效。这会儿身上暖融融的,季寒川干脆脱掉马甲,只留最里面的衬衫。他把多余的衣服搭在手臂上,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向前。最后,找到一处楼梯,通往下一层甲板。
二等舱的廊道,装修明显黯淡许多,但仍然干净整洁。有几扇门开着,季寒川瞄一眼屋内,见到几张学生面孔在打牌。往后,三等舱,空气里多了些潮闷,仿若不透气。舱室内没有窗子,只靠一盏黄灯,灯线随着轮船的行进而轻微晃动。即便如此,他见到的人虽然穷苦,但仍有尊严,有人商量着到了对岸,还要转其他船,去往大洋彼岸,那里遍地是黄金。
季寒川看完,在“战争导致沉船”的选项上,慢慢画一个叉。
他再上楼、回房间,图纸已经送来。古往今来,总是人情社会。那位张老板言语之间,自诩“韩川”世叔,讲话时,就十分温和慈爱。眼下,也像特地对船员吩咐了什么。
故而船员送完图纸,并不急着走,口中说:“韩少如果有什么看不清楚的地方,我来负责解释。”
季寒川好好脾气地笑一笑,先请船员进门,问他的名字。到这一步,船员显出些紧张,在海上晒得黝黑、略有脱皮的脸上泛出一点红,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着。季寒川丝毫不怀疑,对方掌心恐怕在出汗。半晌,响亮地回答:“韩少,我是宋和风。”
季寒川就说:“好名字。”他态度温和、亲切,看着宋和风,问:“你是福建人?”
下午,他听人讲话,知道这艘安平轮是从海城开往对岸。季寒川仍未想起自己过往,但听到“海城”两个字,就觉得亲切。又听了几句当地话,心中隐隐认定,自己恐怕也是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眼下却觉得,宋和风的口音与自己不甚相像,便忽而冒出这样一句。
宋和风听了,更加紧张、局促,还有些羞赧。他虽然已经工作,但论年纪,恐怕比季寒川要小将近一轮,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已经在船上讨生活、风吹日晒。凭借一点机灵,入了人眼,被派来做这份“好差事”。
季寒川见好就收,请宋和风在一边沙发上坐下。画图转到图纸上,宋和风自信很多,侃侃而谈,先对季寒川夸赞安平轮一番,说:“张老板出了大价钱。现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来看,安平轮都算数一数二。”
季寒川心道:听起来更会沉船了。
……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游泳。
他琢磨着,等到明天天亮,最好找个空子,试试自己的水性。口中道:“我之前只知道,张叔叔投了许多保险。”
宋和风笑道:“对。”又介绍起轮船的长宽高数据,还有可以容纳人数。
季寒川听了,觉得自己眼力不错,与下午估计的数字出入不大。船上乘客,加上船员,约有两千人。此外,还装载了一些货物。
讲完这些基本信息,宋和风再带着季寒川,去看船上各个区域布置。他笑道:“我听同事说,傍晚在头等舱这边,遇到一个不认路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