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法的乘客中,有人因为这句话而瑟缩。领头的青年却不惧,说:“船票上哪里写着‘三顿饭’?”
他一顿,又道:“倒是写了,‘下午三点出发,翌日中午到岸’。这么算,该是你们老板违约吧?这么耽误事儿,退钱!”
这样一喊,身后有人响应。一时之间,无数人喊起“退钱”。声势浩大。季寒川愈走愈远,反倒越听越清。半晌,他在一处停下,转头看四周。他还在走廊内,如果计算没有出现偏差,那“绝对中心”,应该是旁边的房间。
一条走廊外后,船员还在和二等舱乘客讲话,从一开始的“解释”,逐渐演变成“争执”。一方说另一方违约,另一方说轮船公司仁至义尽,如果不服气可以去甲板跳海,看能不能自己游去对岸。
季寒川漫不经心地听着,左右看看,最终从走廊到甲板的栅栏上拆下一条铁丝,再捏成合适的样子,拿来开锁。
“咔嚓”一声,铁丝捅进锁眼,比上一局中监控室的门锁开起来还要容易。季寒川收好铁丝,开了灯,看眼前房间。四人住,被褥却都整齐地叠在床上。他眉尖拧起一点,走上前,看屋子正中桌面上摆放的东西。
一张报纸,是时事相关。除去国内形势之外,还开辟了专栏。这期大约正在与什么人论战,专栏上的内容颇具针对性,但到底条理清晰。季寒川读了片刻,觉得自己有些被说服。
但眼下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
他又看其他东西。最终,在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看,里面叠了两身衣服,和外面正与船员争论的领头者身上穿的是一样风格。
季寒川心中有谱,把箱子阖上、推回去。屋内干净,没有灰尘,也就不至于留下什么痕迹。最终,季寒川离开这间房子,重新锁上门。
他正犹疑,接下来,是再去一趟甲板,还是继续往下,看看三等舱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有更大的混乱。到此刻,一条走廊外的喊声、争执声,却倏忽停下。季寒川一顿,颇为意外。但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尖叫。
“啊——!!!”
嗓音尖锐、惊恐,显然是受到了极大震撼。季寒川有些发蒙,看向走廊尽头、甲板处投进的微弱光芒。这会儿明明是白天。NPC那边又人群聚集,能出什么事——
他这样想,但很快,那边的声音又开始变大,成了七嘴八舌的指责、惶恐地推卸责任。因讲话的人太多、太混乱,季寒川反倒不能捕捉到重点。他眉尖皱起,决定上前看看。这一刻,一道惊雷似的声音插进来,道:“吴同方,你shā • rén了?”
那边蓦然安静,像是一切被按了停止键。
而先前那个声音又讲话了,倒是带一点笑意。没有了之前疑问的意思,用肯定句,说:“你shā • rén了。”
而“吴同方”在这样的问话声中,慌乱地说:“我没有!没有!”
前一个声音:“可是他死了。”
“不是我!”吴同方嗓音愈大,“这里这么多人,凭什么说是我……是我杀了他?”显然色厉内荏,“你们,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在他身边,凭什么说是我杀他!”
“因为我看到了啊。”前一个声音,“虽然人很多,但只有你推了他一把。他就倒下来,头正好磕上楼梯。哎,我说,你们看他倒过来,怎么也不扶一把?竟然直接让开了,难怪他会磕成这样。头破血流的,啧……”
“够了!”第三个声音,季寒川却很熟悉,正是先前与船员理论的那名青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们要报警,对,报警!”
“你确定?”前一个声音问,“报了警,我们这一圈人,都是shā • rén犯了。”
理论的青年:“你说什么?”
前一个声音:“虽然是吴同方推了他一把,但刚才嘛,所有人都互相推推搡搡,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
倒是完全变了一副态度。
理论的青年:“那也不能说,我们所有人都是——”
前一个声音:“不是吗?至少你难逃其咎吧,如果不是你,我们这些人也不会聚在这里。而且正因为你和他动嘴不成、变成动手,吴同方才会失手shā • rén。”
这一刻,季寒川已经走到走廊拐角处。拐角后,就是一片略微宽阔的地方,正是安平轮上贯通上下的楼梯。按说应该有人看守,但昨天季寒川就发觉,守着楼梯的船员惯好摸鱼,经常不见踪影。眼下,显然也没有其他船员在。
只剩一具尸体、一帮乘客。
他没有再走、露面。而是靠在墙壁上,脊背贴着木板,头微微抬起,看眼前晃动的电灯。这样角度,连影子都恰好被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