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压抑很多年,终于在十八岁时爆发。那天他和邵安远吵架,邵安远事忙,对邵佑“安排”居多,实际相处很少。他百忙之中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儿子。所以随意地告诉秘书,安排后面行程时,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找邵佑与自己吃顿饭。
这顿饭,算是联络感情,同时告诉邵佑,他接下来的要怎么走。
起初还好,后面父子二人言辞逐渐激烈。最后邵安远说:“你这样,不配当我的儿子。”
邵佑怒极。
邵安远看一眼表,说:“就到这里吧。”
邵佑坐在椅上,看邵安远一点点走远。
他浑身冰凉。
他扪心自问:我错了吗?
邵安远给他的安排,学习什么、知晓什么,邵佑无一不尽心尽力照做。他运气好,有还算聪明的头脑,即便如此,也不算轻松。他做到了邵安远所有要求,所以想要有一点“自由”。这会儿邵佑甚至没想过,自己想要的自由究竟是什么。
他试着和父亲提起,然后邵安远说,对他很失望。
他不配当邵安远的儿子。
邵佑甚至有点想笑了。他环顾四周,又低头,从桌子倒影看自己。他见到自己被打扮成西装革履的样子,还是少年青稚面孔,却涂了发油,可以直接被拉到社交场上,与人自我介绍:我爸爸是邵安远。
邵佑能想到,这话出来,落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目光。
他习惯这一切。但此刻,他分外厌恶这一切。
最让邵佑厌恶的是:我明知如此,可此时此刻,尚无力改变。
他坐了很久,邵安远离开很久。陈叔打电话过来,说知道他和先生吵架了。言语之间没有责怪的意思,但邵佑还是听出陈管家言下之意。他觉得邵佑任性。
邵佑想:任性?
可能邵安远不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更需要一个可以被任意摆弄的木偶。
所以接下来,邵佑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任性的决定。
路上堵车,他心烦意乱,转头看窗外。
在一家店门口,见到蹲在那里,疲惫的、瘦弱无力的季寒川。
店老板出来,和季寒川说了点什么。
车子往前开了一点,又停下。
邵佑见到,那个少年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身材高瘦,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有点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头发有点长,垂在肩头。
邵佑不知道店老板刚刚讲什么,但他能猜出。无非是觉得这少年待在门口,影响生意。无论是委婉地说,还是强硬要求,总之话中主题只有一个:要求季寒川走。
所以季寒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