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眨了眨眼睛,摸一摸自己的发卡。这是不确信、话里有隐藏含义时会有的一点小动作。
季寒川一下子明白。是,什么都没有——仅限于前院。
此刻季寒川翻去墙中,却见到村长老婆,正在前院里洗衣服。
她显然已经洗了很久,旁边地上带着水渍,这会儿正在用力拧水。
虽然不是冬天,可井水依然很凉。村长老婆有一双很粗糙的手,为村长操持家务。她的丈夫频频出轨,她的婆婆也不为她说话。她艰难地住在这个家里,闹过凶过,最后化作沉默。
她拧衣服。衣服被卷起来,上面水“哗啦啦”淌下。村长老婆坐在小矮凳上,两条腿岔开,不让水淋上裤子。
盲目地、机械性地动作。
如果此刻从高空俯瞰,会见无数个她,在做同样的事。她的人生囿于深山,囿于这样一个院落。
程娟有些焦灼,一次次望向身后。墙壁在鼓噪,即将再度坍塌。村长老婆似乎听闻了什么声音,于是转头看向身后,脸上带着三分诧异七分疑惑。
季寒川记起之前,宁宁起先曾用态度告诉自己:不能说。
那次进入“膜”中院落,她的确见到了什么。
从“不能说”到“前院什么都没有”,这说明一件事。
——她为什么要强调“前院”呢?
因为在屋子里,在后院,依然有东西“不能说”。
季寒川抬眼。堂屋通透,一下子见到后院,村长正从厨房中出来,手上拿着一把炒黄豆,扔进嘴巴。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叫:“春燕,你看好咱妈,我出去一趟。”
村长老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沉默地“嗯”一声。
村长走近,倒是主动找补,说:“我去村委会,和文德商量一些事。”
季寒川侧头,见墙壁摇摇欲坠。他快步走进堂屋,看向西屋炕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
外面天色将暮。
这一回,季寒川清楚地看到。随着天色转暗,老太太的头像是被什么虚空中的东西砸开。她头破血流,倒在炕上。那个位置,恰好是墙边。她安静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