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钺抱肩看着他:“我们把郑家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你回来的这么快,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吧?”
青年掰下一小块馒头放入口中,优雅地细细咀嚼:“少爷我的效率自非常人可比。我已经找到藏匿守军的人了。”
“你找到了?”卓钺狐疑道,“是谁?怎么找到的?”
“城中与守军有亲眷关系的就那么几家嘛。”那符姓青年懒懒地道,“刚破城的时候,札干人将丹吉的驻军都差不多杀了个干净,还将军户亲属都聚集在一起逼他们围观斩首。有烈性点的军户家属们当场想反抗,被札干人拿刀当场砍死了一大片。
后来有想藏匿守军的,也都被查出来挂在城楼上吊死了。这前前后后死了足有一百多人,那叫一个惨喽,无论白天晚上外面都是哭嚎声,吓得我都不敢出门。唔,现在就剩下三四户勉强和守军有关系的,但大多家里都只余老幼妇孺,有男丁的也只剩一个北城姓丁的。你若一定要说城里有人帮着藏匿守军,那就只能是他家了。”
“北城姓丁的……”卓钺缓缓道,“他和丹吉守军有什么联系?”
符姓青年道:“他妹妹原先嫁了守军里的一个百户,还挺风光的呢。但他妹婿烈性,札干人入城的时候死守着守备府不愿让开,被札干人绑在了守备府门口的石狮子上当箭靶子玩,she几十箭才咽气。简直是惨,整个人扎成了刺猬,石狮子都染成红色的了。当时他媳妇受不得刺激,冲上去拼命,被札干人直接拦腰劈成了两截。”
这的确是血海深仇了。郦长行道:“他妹妹和妹婿死的这么惨,这姓丁的就没什么反应?”
“怎么没有。”符姓青年嚼着馒头含混道,“但他不过就是个老百姓,能有什么能耐?好像也是找札干人寻仇,被教训了一通,自此后就老实了。”
郦长行听着,眉头略皱了皱,但没说什么。
“听说这姓丁的原先是个烧陶匠人。家里有烧陶铺子,也算是有地方藏人吧。若那郑姓富户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他的可能性便最大了。”
符姓青年如品珍筵般地吃完了那块干巴巴的满头,掏出块手绢沾了沾嘴角,看着二人:“你们有什么打算?抓紧时间找上守军,才能解封丹吉啊,少爷我可没工夫和你们死耗。”
“现在是你求我们。老老实实得等着,别多要求啊。”卓钺警告他。
符姓青年冷笑了声,毫不客气道:“若不是我相助,你们至今还在毫无头绪地在城中瞎转呢。起码对我客气着点儿。”
卓钺懒得理他,转头对郦长行低声道:“日暮后,你与我一同去丁家看看。”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卓钺合衣躺在草垛上养精蓄锐。那符姓青年也盘膝坐在一旁,靠着墙打盹儿。然而片刻后却听旁边有人靠近,一睁眼竟是郦长行走了过来。
郦长行冲他微微一笑,在旁坐下:“小哥,还不知你全名怎么称呼?”
青年懒懒地扫了他一眼:“符旺。”
“听你口音,不是北方人吧?”郦长行含笑道,“从南边过来做生意的?”
符旺半撩着那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郦长行,忽然扯了扯嘴角:“不放心我?你大哥都没问这问那的,你在这云里雾里得套什么话?”
郦长行浅笑道:“我只是觉得咱们萍水相逢,尚不熟悉——”
“哦,我知道了。”符旺挑了挑眉,“是你大哥太信任我了,所以你才不放心的吧?”
郦长行眼瞳微微一紧,没说话。
“我看你也不像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就别跟我这套近乎了。”符旺挥了挥手,懒懒地道,“我不知道你大哥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但我自问没做什么亏心事,也懒得为了让你安心而多费口舌。好好闭着眼睛打会盹儿,不比什么都强?”
郦长行看着他,双眼仿佛飘起了三月细雨的春山,透着淡淡的凉意。但他终究还是选择隐下了所有情绪,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郦:啧,新来这个人貌似有点儿脑子。难搞。
全队唯二的聪明人符旺符少爷来啦!
第30章瓮中鳖
睡到了傍晚时分,卓钺悠悠转醒。简单补了个觉后,他的疲惫一扫而空,又精神百倍了。与郦长行简单商量了下后,二人带上了自告奋勇要带路的符旺,趁着外面的暮色匆匆出门往城北丁家的方向而去。
城北是丹吉原守备府的所在,札干入城之后此处已被洗劫一空,连留驻城内的百姓都不敢再往这里来。路上十分萧条,有些柴门半开的民居中一片漆黑寂静,似乎主人已永远离家而去。昏黄的晚景中,唯有几只老鸹蹬枝而去,干哑粗噶的啼鸣声回荡在无人的死城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