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钺:“……”
那把削铁断金的匕首的确是绝世利器,只不过在乱军之中被他搞丢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挠了挠头,“那需不需要我赔个啥——”
“你赔什么。”王戎失笑道,“把你卖了也未必赔得起。再说了你可是大功臣,谁会让你赔个匕首,进来吧进来吧,老将军等你多时了。”
卓钺忙肃容,跟着王戎进入了帅帐。
帐内人不多,背手立于左侧的是娄长风,他一见卓钺进来便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在娄长风旁站着个九尺高的壮汉,肤色黝黑,看上去沉默寡言,应是娄父的次子娄万里。
而在主座上,坐着位银发将军,他身穿着件绯红团花袍,外罩铁叶轻甲,腰束武带。他虽已年逾花甲,却双目炯炯有神,身姿挺拔壮硕。他往那里一坐,便俨然是精气冲霄汉、威风化白虹。
卓钺悄悄咽了下口水,单膝点地叉手道:“标下卓钺,见过娄将军!”
“嗯,起来吧。”娄父声音低沉,却中气十足,“早听长风提过你。如今一见果然不错,英雄出少年。”
卓钺与郦长行起身,却听娄父道:“今日你来了,长风也在。就将丹吉城内的事情都原本说一遍吧。”
“是。”
卓钺便从娄长风找他定计说起,讲到二人如何潜入城中,在符旺的帮助下锁定了郑家和那姓丁的男子。却发现那姓丁的已被札干人控制,而百名守军早已身亡。最后又讲到两人如何在郑氏众人的协助下烧粮仓、落城旗,里应外合攻破城防。
娄父听得很认真,末了点了点头:“你说那札干将军叫达楞雅尔?”
“他的确如此自称。”
娄长风在旁插言道:“如今札干领兵的应该是他们部族之长哈伦,而以我们对他手下大将的了解,似乎并没有达楞雅尔这么号人物。”
卓钺道:“别的我不清楚,但这人的确料事如神,很有谋略。之前清扫丹吉旁的土夯城时,标下便曾与他碰上过一次,那时他便用虚实难测的空城计,让我难以判断城中究竟有多少札干士兵。而这次丹吉守军的情报,似乎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娄父看向娄长风:“丹吉城内还有守军的情报,你是如何得到的?”
娄长风道:“丹吉城筑城时留有供工匠同行的密道,我们的探子便是从密道中进去的。他具体在城中经历了什么并不清楚,只是出来时已身受重伤,只来得及告诉我们城中还留有百余名守军,被城中百姓藏了起来。”
卓钺接上道:“以我和那姓丁的接触来看,最早的确是他藏起了守军。但许是探子与姓丁的接触时暴露了行踪,也泄露了守军的位置。可札干人当时没有打草惊蛇,一面故意让探子将这个消息带给我们,想诱我们入城;另一面又将守军全部屠杀,连那姓丁的也被他们控制。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找上那姓丁的,札干人后脚便将我们困在了原地。”
娄父缓缓点了点头:“所以,若不是卓哨官和城中百姓英勇,这一遭反可能弄巧成拙,酿成大错。”
帐中的气氛忽然紧绷了起来。
卓钺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娄长风忽然单膝落地俯身道:“是末将失职,请主将责罚!”
王戎也紧跟着跪下请罪。
卓钺被他俩吓了一跳,这上一瞬还在庆功呢,下一刻怎么又请罪了?他有点不知所措,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跪下得了,可他觉得自己这趟事情办得挺漂亮,也没犯什么错,有什么罪可请的?再说他还想帮手下将士们要赏赐呢,这一跪下一会儿还怎么开口?
娄父似看出他的迟疑,看了他一眼道:“卓哨官无错,不必跟着请罪。”
言罢他自主座上站了起来,缓缓踱到了娄长风面前。
“我曾与你们说过多少次,三思而后行。在你们心中的一步妙棋,有时却可能刚好踏入敌人的圈套。”娄父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出征以来,你们总觉得草原民族虽然悍猛,却少智寡谋,不足为惧。如此低估对手贸然出动,差点就吃了大亏。”
娄长风低声道:“是儿子考虑不周,不该擅自派卓哨官入城。”
“不仅如此。”娄父道,“按你的原计划行事,应是要让卓哨官与守军一起烧粮仓的。可为何要用火攻?那些粮草若为我们所的,不正好可以缓解军中粮草供应不足的问题?你这一把火是烧得舒爽了,可这两万大军的两万张嘴以后能不能吃得饱,你可想过?”
娄长风抿紧了唇,没有吭声。
卓钺也听得怔怔出神。他一直觉得这一仗打得漂亮,出神入化,可却没想过这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