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见刘富裕正抄手站在他们身后。
这段日子接连奔波又战乱不断,把刘富裕在卫所养出来的那股子养尊处优的劲儿打磨了个干净。他人本就生得刻薄,此时又染上了几分落魄狼狈,更像个突了毛儿的耗子。
他紧盯着卓钺,嘴角弯出了个扭曲的笑:“卓把总精神不错啊,大好了?”
卓钺:“……还成。”
刘富裕溜溜达达地走近,绕着他上下看了一圈儿。卓钺不动如山,冷着脸任他打量。此时正是休憩的时候,周围有不少士兵,见他二人气氛不对纷纷抬头偷偷张望。
卓钺心中有所隐瞒,不欲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只得按下心中的恼火。可那刘富裕却不罢休,又靠近几步凉凉地道:“把总就是不一样啊,区区一点儿小病小灾就在营帐里躺了近半个月。咱们这些赤脚小兵就不一样喽,每日饿着肚子还得操练,苦得哟。”
卓钺捏紧了拳头,冷道:“刘哨官,你再在这满嘴喷粪地散播谣言,我便将你扭送到中军军法惩治。”
“散播谣言?”刘富裕怪笑了声,“官威端得足啊!当上了把总就是不一样,也学会打着官腔来糊弄咱们了。”
周遭传来隐隐的骚动,围观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卓钺咬紧了后槽牙,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姓刘的,我不想跟你动手。但你要是再跟我这犯浑,我——”
“这半个月你究竟去哪儿了?”刘富裕逼上一步,阴毒的三角眼紧盯着他,“我不信你一直乖乖地在营帐里躺着。除非你的屁股真金贵到了那个份儿上。”
卓钺:“……屁股?”
“怎么?你难道不是痔疮犯了下不了床么?”
卓钺:“……”
他听身后的关曦明夸张地咳嗽了一声,当下简直恨不得把这小子吊起来风干了下酒。
“怎么地。”卓钺已经想好了关曦明的一千种死法,可面上也只好不动声色,冲着刘富裕露出一抹冰寒的冷笑,“老子的屁股就是这么值钱。你这种杂碎死一万次,都比不上我掉根头发。不服气么?”
刘富裕愤怒的表情起伏了一瞬,似有人拿鞭子往他脸上抽了一下。但很快,他的愤怒渐渐扭曲为了一个更为恶毒的笑,“值钱,的确是值钱。你的屁股用了几次,才换来了把总的位置啊?”
卓钺:“……你说什么?”
关曦明在后不安道:“卓哥。”
“我说错了么?”刘富裕被他的狠戾的眼神逼退了一步,却还是冷笑着不依不饶道,“难怪你身边的兄弟个顶个儿的好看,那姓张的大个儿也弄得你挺爽的吧?我说草原人的杂种怎么总爱往你身边儿凑,你是不是就好这口?就爱被草原杂种骑在底下?就连那总爱来找你的王参将——”
话音未落卓钺提起一拳重重地怼到了他的脸上!
“卓哥!”关曦明失声大喊。
周遭一片惊呼骚动。可卓钺已完全听不清楚,逆流而上的血冲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胸口里似有一只猛兽张口厉吼,吼得他两眼猩红。他现在只管盯着刘富裕那张脸,他要一拳一拳把他揍到泥里边儿去!
去他娘的什么冷静!
今天他就是要这孙子死!
刘富裕被他打得满脸是血,也豁出去了狠狠掐着卓钺的脖子撕扯。可他哪儿是卓钺的对手,几下子便被打的鼻嘴错位,翻着白眼儿就要晕过去了。
无数双手过来拽着卓钺,拼命要把他从刘富裕身上扯下去。可卓钺就跟咬紧了猎物似的狼,狠狠地揪着刘富裕,拳拳到肉、鲜血纷飞。关曦明紧紧抱着他的腰往后撤,嘴里大喊着什么,可他都置若罔闻。
有大喊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逼近,一股蛮横的力量将卓钺一把拽离刘富裕身边。卓钺粗喘着,浑身痉挛似得抖着,手更是颤个不停,而一片赤红的眼前终于微微恢复了色彩。
按着他的是个身材高壮、面容黝黑的青年。
娄万里。
“怎么回事!”娄长风自不远处快步奔来,一看这情形顿时厉喝,“翻了天了!都住手!”
刘富裕被打得满脸是血,像条死鱼似得被人强馋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太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兀自冷笑道:“继、继续打啊……被我说中了——恼羞、恼羞成怒……”
卓钺的右手猛地抖了下。
娄万里眉头一皱,紧紧按住了他的肩膀,娄长风大怒道:“本将在,看谁敢动手!”
围观的所有人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形惊得瞠目结舌,远远看着大气儿都不敢出。除了娄万里,还有四五个人死死拽着卓钺,关曦明更是跪在地上拖住了他的腰,生怕他再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