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训得垂眉燥眼的守城将士自堂上退下来后,悄悄对卓钺无奈道:“自休战以后,集市开放,每日里不知多少草原人进出榆林关。咱们虽也都会对每个人的身份仔细盘查,但要是有人想刻意隐瞒,我们也查不出来啊。再说,这都休战了,谁能想到草原蛮子能这个时候再整幺蛾子?卓老弟你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你……”
卓钺听得连连苦笑。若不是他已经经历过了一遍所有的事情,估计也料不到。
“卓钺!”堂上传来了娄长风没好气的声音。
卓钺冲那将士打了个眼色,匆匆迈入了堂内。
堂上聚集了榆林关内所有的重要将领,娄长风面带愠色抱肩立于中央,一见卓钺劈头便道:“卓钺,这些草原人进榆林关偷火铳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卓钺正色道:“与标下绝无关系。”
“没关系?那为什么你前脚入城,后脚便出了这种事?!”娄长风难得烦躁地搓了搓额头,长出了口浊气道,“卓钺,如今就算是我相信你,也难以服众阿。现在明明是在休战期,而且我们还在通过三王子谈着边疆条约,你一回来这又……这种种的事情凑在一起,说巧合也太牵强了吧?”
卓钺微微皱了皱眉。
娄长风这话提醒了他,所有事情发生的时机的确有点太巧了些。他心中有诸多猜测,但因还没有确凿判断,只能道:“将军莫忘了,所谓的休战只存在于我们和扎干人之间,而草原上还有很多其他的部族。”
比如扎干的旧主子土馍忠,比如达日阿赤里的其他势力,还比如至今依然不知底细的胡达族。
娄长风脸色微微一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算打完了仗,如今的边疆也并不安宁。草原上不同的势力实在太多了,按下葫芦起了瓢,他们大意不得。
沉默半晌后,娄长风沉声道:“这件事情,我交给王戎去查。卓钺,你在旁协理,必须要给我查出来这群草原人的底细,以及军中的内奸是谁!”
众将领中的王戎冲卓钺眨了眨眼睛。卓钺放下了心来,朗声领命——他与王戎早在中兴城时就有旧交,两人关系不错。娄长风专门点他来主查此事,估计也是想给卓钺行方便。
“好好查,卓钺。”娄长风紧盯着卓钺,面色忧虑,“如果不查清楚……议和、和亲、互市这种种事情都要另当别论了。”
领命出来后,王戎笑着拍了拍卓钺:“没想到战场上没机会和你并肩,如今休战了倒给了咱们合作的机会。卓老弟,我是信你的,你说咱们怎么查?”
卓钺笑道:“多谢王副将的信任。那几个草原人已经自尽,可以把尸/体交给仵作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关他们身份的讯息。那些商贩自然也要审问,他们或许知道草原人和城中的内奸是如何接头的。还有——”
他压低声音,把昨夜几人跟踪草原商队所看到的情景都说了一遍。
王戎听着,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商队最先去的那间驿站我知道,里面住的是押送最新一批火铳来榆林关的使臣,过了年关他们就要返回京城了。”
驿站里的人,竟然也和这批火铳有关系?卓钺皱眉问道:“那刘富裕现在军中做什么?”
“他没什么战功,军衔也不高,停战之后被派去了军械所看管库房。”
所以说,运送火铳来边疆的使臣、看管库房的刘富裕、军械所的参将、再加上一个张老黑,这个商队接触过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将火铳交给草原人。
卓钺不停皱眉。他也不太擅长抽丝剥茧般的查案,只好苦笑道:“说实在的,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我也得回去琢磨琢磨。就烦请王哥先审理那几个商贩,和我提到的这四户人家吧。”
王戎连声答应。
“还有一事,我得和你交代。”卓钺低声,将张老黑用信鸟私自与草原方面通信的事情告诉了王戎。
如今事关大局,他不能再为张老黑隐瞒。而如果能趁此机会证明张老黑与火铳失窃的事情无关,当然是最好的了。
回去之后,卓钺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了郦长行,并若有所思道:“将军今天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些人来偷火铳和咱们入关的事情,是不是也赶得太巧了?难道真有什么关系?”
郦长行目光一闪,笑道:“也说不定。”
卓钺烦得直搓额头:“所以这群人是谁?他们真的是土馍忠人,还是装的?为什么要装?如果他们是胡达人,为什么要偷火铳呢?这个小部落连名气的没有,偷了火铳又有什么用,他们还能来打中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