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笑得更欢了,笑得许喧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怕是新来京城的,没听过这事。”有人打着圆场。另个人笑着推搡了下他:“那得是多偏的地来的,沈大人的事三年前不都已经说烂了吗?”
许喧有些心慌,又听他们说:“你的沈相大人三年前先帝驾崩不足一月便养起了男宠,罔顾国丧为读书人之耻,天下人可都知道。哦不对,除了你……”撂下这句后又都笑了起来。
“要说这丞相府里的男宠,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再偏的人能不知道这事?你们瞧瞧这个小白脸长相,怕也是想去丞相府做男宠吧。”
“真的是世风日下,好好一个读书人……”
许喧终是泄了气,听他们一行人的哄堂大笑声并着三言两语的各色奚落,不带一点脏字骂的人极其难堪。
“闭嘴。”许喧再也受不住,撸起袖子脑子一热便冲了过去,扯起为首的人衣领一拳抡了过去。
场面顿时乱套了起来,都是平时君子动口不动手,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许喧挺着副瘦弱的小身板架不住他们人多,到最后被制服在地,手脚气得发软,仍然尽力挣扎着甚至上嘴来咬。
咬到个手指死活不放开,听着那人倒吸凉气嘶的一声后连连惊叫,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捏住下巴要把牙关掰开。
吵吵闹闹的直到会馆主人上来,会馆是京中专为赶考学子设的免费住地,可也容不下人胡闹。
于是许喧被赶了出去,临走前擦了把嘴角的血拎上包裹就走,一点也没犹豫。
血当然是被咬的人流的血,许喧下楼后要了碗水漱了漱口,大步地走了出去。
满腔热火被外头的寒风灭了个彻底,许喧哆嗦了一下,出门太赶急了没带上披风。
北风吹啊吹的,许喧心中越发悲凉,纵使他不承认也知道沈纵的那些事,十有bā • jiǔ就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许喧越想越委屈。先找间客栈住,如果日后能遇见沈纵,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下意识地摸向包裹,却十分之不对劲。捏了捏似乎满满的,可是明明装的是随身衣物和缝在里面的银票。
许喧心中一惊,手忙脚乱地打开包裹,里面是全然陌生的东西,一摞摞的小册子。
他这包裹是挺常见的藏青色,怕是拿错了,一路想着刚才的事也没注意。许喧捏捏眉心,得幸亏发现的早。于是重新系好包裹,急急地原路返回要去取回自家行李。
夜色已经深了,只余天边的一弯斜斜的钩月。街道边的商家店铺也慢慢熄了灯,会馆是在小胡同里,许喧过去在拐角处没注意便被绊了一跤。
包裹被摔在路中间散了一地,许喧起身揉揉作痛的膝盖,忙过去那收拾着。
借着微弱的月光,许喧把一沓沓的小册子装回去,隐隐觉得那不对味也没多想。
花了些时候摞的十分整齐,许喧满意地叠好包裹,仔细地打了个严实的结。
他整理地全神贯注,耳边只是狂风的呼啸声,没注意身后疾驰过来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挂着盏摇摇晃晃的油灯,似乎是天太黑了些,马车夫没注意到远处的那个人影,就这么的过去,撞上了刚起身的许喧猛地停住,这才后知后觉。
许喧被什么撞了正着,怀里紧抱着包裹在地上滚了滚,胸口又被马蹄蹬了几下将近咳出血来,车轮差点碾过身上这才停了下来。
他整个人脑瓜子嗡嗡的晕晕乎乎,又恶心的十分想吐,身上的疼痛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有人提着灯逼近,弯腰灯火照上那张脸仔细看了眼而后一震,恭敬地看向一旁:“大人。”
车内的人似乎很有闲心地跟了下来,看到那张脸后不动声色地挨到一旁,低头手摩挲着若有所思。
许喧被黑暗中的火光映得刺眼,眼睛一直眯着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此时又感觉到喉咙里腥甜上涌,嘴角漾出丝血,这回真是他自己的了。
这血却被人用拇指仔细擦干净了,许喧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呕吐感,哇地一声吐出来却是许多血,一波波地染得衣领红的刺目,下巴沾满了血看起来十分可怖。
“带他回府,务必让人活着。”捏着下巴的手松开,许喧听到这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果然是你——沈纵。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亦或是露出个微笑,那个身影便消失了,许喧怎么都抓不住,最终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