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些天来了解的故事告诉陈亦行。
“虽然我不太懂画,但也会在看她的画作时感到直观的冲击力,很震撼。我希望能把她的故事挖掘出来,让更多人看见、听见。”
陈亦行不语,看着他的小记者壮志满满的模样,最后轻哂。
她总是这样,对待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当初觉得这种打鸡血的样子很傻,全然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才会这样天真又充满激情。
但他会多管闲事,从网安会的会场外把她捞进去,也是源于这样的天真吧。
多少人摸爬滚打长大了,心境不再单纯,变得油嘴滑舌,逐渐变得体制化。她的天真是难能可贵的。
“要注意分寸,绝对不要侵犯人家的。”他这样交代道。
赵又锦眼睛一亮,“那就是同意了?”
片刻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奇怪,明明是我的隐身衣,怎么变成我来征求你的允许了?就好像你是我的家长……”
“在你心智成熟之前——”陈亦行语重心长道,“这个家长我当定了。”
——
叮嘱那么多,真到了放她飞走的环节,难免顾虑重重。
隔日,陈亦行在例会时有点心不在焉。
汇报的王实刚开始还挺自在,后来看见boss心事重重、眉头微蹙的样子,心里就不踏实了。
是他汇报得有问题?
声音逐渐小下去,还忐忑地频频看boss的表情。
某一刻,陈亦行忽然站起来,吓得他手一抖,稿子都没拿住。
“你继续汇报,老于听着,有事打电话给我。”
说完这些,他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直达停车场。
车开到新闻大厦楼下时,他看了眼表,给赵又锦发了条信息。
eason:在哪?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现场了。
eason:去找关凤?
关凤就是画家关女士的名字。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对,她助理说,今天关老师去艺术中心看画展了,我准备去近距离接触一下。
她耐心好,每天都很有礼貌地去小助理那申请采访,从来不因拒绝而气馁沮丧。
小助理竟然也被她攻克,虽然没法直接劝服关凤,但偷偷透露一点有用的情报,对赵又锦来说也很有帮助。
鉴于关凤讨厌有目的性的偶遇,赵又锦准备了隐身衣。
多看多学,多记多想。
她步伐轻快地跑下楼,背着那只小背包,开开心心地打车去艺术中心。
全然不知后头跟了辆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艺术中心大门外,陈亦行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公共厕所。
低头,他从副驾上拿过一只黑色的盒子,拿出一副崭新的银框眼镜。比起之前那副,这一副要笨重很多,框也更宽,镜片还有颜色。
重量是有的,架在鼻梁上,压得人有点受不了。
但他不疾不徐戴上,再抬头时,视线里别其他人多出了什么。
年前开始构思的红外线感测镜片,在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那个身着长裙、头戴白纱的身影,他人看不见,他却能清楚看见她的轮廓。
能在人群中准确地锁定自己的女朋友,再也不怕她消失不见。
——这大概就是,来自科技的力量吧。
——
对于赵又锦来说,这是奇妙的一天。
她在艺术中心找到了关凤,一路跟着她一幅画一幅画地看下去。
关凤在哪副画前驻足得久一点,她也就耐心地多欣赏一会儿。
偶尔对方会和一同驻足的人聊聊画作。
关凤主动问:“你也喜欢这副画?”
“对。”
“喜欢它什么?”
“这副画色彩很美啊,光影柔和。”
关凤就笑笑,“其实调色还有不足之处,你看这叶片……”
她自顾自地点评,然后又中肯地指出画作的优点。
在路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是何方神圣时,她又从容地走向下一幅画。
赵又锦默默记住她说的所有话,像个速记本。
甚至,在关凤去休息区喝咖啡时,她连她只喝不加糖,加肉桂的冷萃都记住了。
三明治她不吃鸡肉,只吃金枪鱼。
画展上自然有专业人士,中途有人认出她,兴奋地跑来攀谈,被她的冷漠劝退。
对方语无伦次表达对她画作的欣赏,她只有客气疏离的两个字:“谢谢。”
完全没有往下交谈的。
但当两个七八岁的小朋友一本正经对着墙上的画作讨论时,她又变得柔和起来。
小姑娘:“我喜欢这副,这副好。”
小男生:“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的,我喜欢这副,这副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