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与老衲说,是担心没有师徒名分,平白牵扯麻烦……不愧为懂事的好徒弟。”
老和尚猜想道。
古井不波的心境泛起涟漪,耷拉的眼皮轻轻一挑。
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庞,隐有怒火闪过。
僧袍无风自动,贴紧干瘪肌体。
好似一团团滚雷于血肉炸开,蕴含极为可怖的爆发气力。
“怪了,青天白日不见乌云,居然打雷了?”
正在收拾垮塌房屋的碎瓦焦木的王五猛地抬头,眼中露出疑惑神色。
对于站在他旁边的杀生僧,好似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这一阵雷声来得快,去得也快。
老和尚诵念心经,好似刀砍斧凿,磨平胸中那股戾气。
他望向法坛设立之处,轻轻一跺脚。
无声亦无息。
只有微风吹拂而过。
彻底打散那团盘踞残留的阴秽之气。
做完这些,杀生僧保持色身衰朽之态,施施然离开巡营。
他走得不紧不慢,直奔城门之外。
……
……
北镇抚司,官衙大堂。
好几团强烈的血光喷薄,雄浑的精气如潮似浪。
汹涌卷动,拍打四面八方。
换血大成的三境武者,精气神受到反复洗练,如若实质一般。
仅仅气息外放,就足以压制境界稍低的二境、一境。
如今,北镇抚司的官衙大堂上,有五六位换血大成的朝廷命官各自落座。
肃杀的气氛,彷如巍峨大岳压在心头,叫人喘不过气。
几个端茶送水的总旗两腿打颤,额头冒汗。
好似常人进入深山老林,遇上吊睛白额大虫,有种寒毛直竖的危险感觉。
“敖指挥使,咱们今日只求一个交代。
你再怎么护犊子,也不能把朝廷法度抛到脑后吧?”
一人率先出声,其身着正三品的武官补子。
面若重枣,燕颔虎须,两肩开阔。
眼中精光四射,气概非同一般。
“本指挥使已经将凶犯捉拿,关在衙门,等候听审。
敢问徐侍郎,你还要什么额外的交代?”
大堂上首,左右两边。
分别是南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宋桓和敖景。
后者神态平静,慢悠悠品着香茶,似乎全然不把兵部侍郎的质问放在心上。
“北镇抚司的百户犯了命案,交由北镇抚司审理?都不用避嫌的么?没这个规矩。
你们自个儿关起门来,到时候不管审出什么结果,恐怕都难言公平二字!
那纪渊胆大包天,强闯兵马司巡营,既然如此,不妨移交给兵部。
再加上刑部和大理寺,来个三司会审,如此方才合乎情理、法理。”
那位兵部的徐侍郎声音低沉,态度坚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合乎个屁。”
敖景呸了一声,吐出一片苦涩茶叶,毫无风度地反驳道:
“兵部一帮大老粗也会审案?你们晓得怎么查证、核实案情?
知道如何勘探凶杀现场,寻找线索?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至于刑部,也不过尔尔,之前外城几个坊,暗娼暴毙、更夫被分尸,他们弄了半天,半点头绪也无。
最后转到北衙,不过几天便就告破。
说起查案、审案,还得依靠咱们北镇抚……黑龙台!
宋指挥使,你说是不是?”
眼观鼻、口观心的宋桓原本不想搭理这粗鄙莽夫,但大家同为黑龙台下辖衙门。
此时只得一致对外,轻轻颔首道:
“啊……对对对,敖指挥使讲得不错。
北镇抚司的人犯案,自然该北镇抚司审理。
俗话说,举贤不避亲,查案也不该避讳才是,能者为先嘛。”
看到南北衙门的两个指挥使一唱一和,徐侍郎不由怒从心头起,张口喝道:
“你这分明是要包庇凶犯!shā • rén偿命,天经地义!
纪渊他堂而皇之强闯巡营,这是目无纲纪,蔑视朝廷!
之后持刀刺杀国公府客卿袁柏,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敖指挥使,此子跋扈嚣张,霸道凶横,迟早会酿成大祸,不如趁早处理!
今日,兵部、刑部的诸位大人皆在此处,交人也好,不交人也罢,只怕由不得你来做主!”
敖景那张弥勒佛似的大脸,倏地一冷。
两条眉毛高高挑起,然后拧成一团。
彷如肉身的雄壮身躯,往前一压。
“很好,本指挥使最喜欢与桀骜不驯之人打交道。
你早这样开门见山,岂不省事。
咱是正二品,论官位大你一级,要不让你一只手?
来!是擂台上走一遭,还是就近寻个地方?”
轰!
敖景猛然起身,宛若擎天之柱撑开天穹,一条怒目张须的庞大青龙环绕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