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你这一次打通辽东商路,估摸着没什么问题。
有旁边的太岁煞星保驾护航,那些绿林响马只怕不敢妄动。”
白行尘澹澹一笑,摆手道:
“纪九郎,本王衷心希望你此次能够不负众望。
更希望你当真做到那句话,宁作我,岂其卿。
这世道,不同流合污者,往往举步维艰。
纵有靠山,也难走得长远。”
纪渊心头一凛,身姿挺拔,拱手以对:
“臣自当谨记于心。”
……
……
金飞玉走,时日如白驹过隙。
一转眼,便来到大年除夕。
这是太古传承沿袭下来的习俗,本为祭祖节日。
后来愈发隆重,也多了阖家团圆、辞旧迎新等含义。
正所谓“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
不可或忘!
纪渊也是早早起身,换下大红蟒衣,穿上崭新的宽松常服。
府邸之中,也是一派忙碌的热闹景象。
二叔提着一桶浆湖,亲力亲为,四处张贴年红。
婶婶则是准备着年夜饭的各种食材,还有祭祖用的供品。
就连从龙蛇山带回来的病已,亦是穿着喜庆的大红棉袄。
脑袋上还戴了一顶虎头帽,显得可爱许多。
“终究是扎根下来了。”
纪渊眼神复杂,罕见露出缅怀之色。
“九郎,过来写一副对联,你二叔字写得像蚯引爬,实在拿不出手。”
二叔纪成宗贴完福字、挂好灯笼,看到自家侄子连忙招呼。
“我也是个半吊子,最多也就是端正,下笔没有筋骨。
病已,你去给咱家写一副对联。
写好了,等下带你放爆竹。”
纪渊笑着把虎头虎脑的病已拎出来,将笔、墨交过去。
这孩子虽然生在龙蛇山,沦为一介矿奴。
但却很好学,不仅识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
“纪先生,我该写些什么?”
小病已踮着脚踩在一张凳子上,提笔也有模有样。
“就写……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纪渊随口说道。
他还记得自己上辈子。
每一次过年都要练字十遍。
写的就是这副对联。
小病已点了点头,当即下笔。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颇见几分力道。
“不错,不错,九郎虽然官位在身,可终究不是读书人。
有了小病已,也能给咱家添些书香气!”
二叔纪成宗吹干墨迹,来回看了几遍,很是满意。
“对了,怎么不见临济大师?”
纪渊环顾一圈,却没发现枯瘦老迈的杀生僧。
“大师出去了,他说自己是出家人,往日能沾俗世的烟火气。
但今天是阖家团圆的好时节,不该与我们一起过。
打算到外城太安坊西边的寺庙过夜。”
二叔纪成宗叹了口气,又说道:
“九郎,你等下提些酒菜过去,跟大师喝上几杯,莫要怠慢了。”
纪渊颔首道:
“理当如此。”
虽然临济大师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没把僧人的戒律放在眼里。
可该要遵守的规矩,向来是严苛约束。
比如,每日出门化缘,讨用斋饭清水。
又像是,年节孤身前去寺庙诵经,而不留在纪府。
日头隐没,天气阴沉沉。
忙完府中的诸般杂事,纪渊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拎着荷叶包的卤牛肉跟两壶黄酒,直往太安坊西面的一座破庙。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快要吃年夜饭。
天京城中,俱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纪渊路过琉璃厂,没见着几个开摊的古玩贩子。
走到城皇庙前,忽然听到一道苍老嗓音传来:
“年轻后生,你提的可是太安坊徐记的卤牛肉?”
纪渊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却很高大的老头。
对方双手拢在袖里,站在城皇庙的门槛内,眼光浑浊,皮囊衰朽。
“没错,正是城东徐记家的。”
纪渊不明所以,如实回道。
“来来来,年轻后生。”
那身材高大的白发老头招了招手,颇有些指使意味道:
“拿给我尝尝味儿,许久没开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