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谁也不清楚个中胜负,哪怕圣人也没有过问。
唯一清楚内情者,只有孟玄机。
“能把开局百步无敌手的古少罄,逼到十场全败无一胜场。
殿下之棋力,讲一句天下无敌不过分。
也只有这样,才可坐得住东宫储君的位子,有资格跟四神对弈……”
孟玄机眼含忧色,倘若以结果而论,殿下被刺杀,那口冷不防没入心口。
这局临近收官的大棋,白含章已经输了,只差投子认负。
但监正不太愿意相信,那位太子会败得这么干脆,即便对手是超迈太古的大尊奇士!
“劫数还未定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事万物当有一线生机……”
孟玄机没有就此罢手,他望向若隐若现,晦暗不定的寰宇棋盘一角。
毕生所修的不朽元神轰然大响,其身如同一口大钟,搅荡无穷气机涟漪,惊动冥冥虚空。
他竟是要一探究竟,看清黑白二色纵横交织的寰宇大局上!
到底谁人为子,谁人执棋!
可还未等孟玄机奋力一搏,求取劫数变化。
他眼皮莫名跳动,不由自主向东天望去。
但见一颗无比璀璨,炽烈夺目的大星缓缓升起。
宛若太古的九辰耀世,次第点亮,照彻诸界!
……
……
“百世经纶所写下的结局,果然从来不会错。
大道轨迹成定数,仙神佛魔亦难改!”
应天府,江上草堂,麻衣赤足的陈仇心有所感。
五重天之后,所做的修行不再是吞吐气血、灵机等元气。
而是开始近道。
用自身血肉筋骨,容纳炼化外界天地的法理景象。
进一步做到举手投足,大道呼应!
像是太古仙神,动不动就掐指一算,点石成金,让顽石开口,朽木化人。
这些神异手段,究其本质都是驾驭大道,掌握权柄。
陈仇盘坐在竹筏上,水脉精气自发聚拢,宛若天生亲近一样。
这位灭圣盟主双眼虚空,混洞一片,张望着倒映于眼中的大道轨迹。
随着白含章遇刺,那张囊括诸界的寰宇棋盘。
多年僵持不下的胜负之变化,顷刻显而易见。
“冷不防入龙体,无时无刻不鲸吞命元寿数,可使仙神五衰,天人谪落。
其中灌注怒尊之毒火,血神之杀伐,奇士之颠倒,龙君之大欲。
白重器出关都救不了。”
陈仇并不意外,他从百世经纶当中觉察到过一丝莫测变化。
原本注定应该离京扶灵,途经应天府的白含章。
其人生死的定数,有一瞬的动摇。
好像被撼动,险些被改易。
只可惜,大势不可违,天意不可改。
终究还是回到正轨。
“奇士布局,向来深谋远虑。
一子落下,暗手无数。
不是白含章所能够洞悉完全。”
陈仇心如明镜,冷不防伤及龙体,那就是凡夫饮下砒霜毒酒。
即便筋骨顽强,体魄坚固,能够撑上一时半刻,最后还得身死道消。
按理来说,白含章绝无幸存之理,那么灭圣盟刺王杀驾的惊天谋划,等于还未展开便已经完成。
他与纳兰桀应该就此离开,飘然远去才对。
可这位灭圣盟主面上并未露出喜色,他眼皮垂落,仍在静候。
“大道亲水,唯我一人。
我与景朝要算的那笔账,可不止一个白含章。”
陈仇弯腰,伸手掬起一捧水,江河孕育的水脉精华,像是颗颗明珠闪烁,从他的指间滑落消散。
如若有擅长堪舆山势的练气士,此时便可看到,风平浪静的江面下,磅礴无匹的水脉巨龙昂首而起,好似叩拜。
相传太古之初,水神权柄极大,也极为酷烈。
一界生灵如有不尊,便是吞没天地,苦熬日月,灭尽亿兆有情。
凡诸天之流,皆受其辖制。
“皇天,地只,都随一劫又一劫湮灭无踪。”
陈仇取下黄金面具,低头将那张堪称“姿色艳绝”、“容冠中原”的俊美脸庞放入水中。
其人神色安宁,如同置身娘亲怀抱。
“杀父之仇、杀母之仇、诛亲族之仇、灭手足之仇、破家国之仇……我之一生,以陈为姓,为仇为名。
所等的便是这一天。”
陈仇默默想着,四神对白重器所下之恶谶——
丧子,丧妻,丧手足,丧国运。
正在逐一应验。
四神所言即为天理。
所蕴含的大道权柄之尊,横压寰宇。
白重器再强横,也敌不过!
“嗯?”
将面容置于水中的陈仇,忽然抬起头,混同深邃的眸光陡然一亮。
那张足以叫天下爱美之人如痴如狂的面皮上一沉,缓缓地拧紧眉头。
九道照耀当世,贯穿古今的星斗升于洞天,其光之盛,诸界皆可见!
“太古九辰,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