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优渥不愁吃穿的人才能保持天真,让人心向极善,保持所谓尊重自由的文明……
历史不都是这样的吗?
雅典人可以在优渥中雍容地研讨哲学,是因为麾下的奴隶已经将耕作之类繁重劳动完全包圆;
再晚一些地球上发达国家的人民能对烹饪用的小动物落泪,也是因为发达国家在全球化中吞噬着多少落后国家的血汗,从而奉养出了自己国民一颗颗圣母般的同情心。
沃尔夫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祖先能留下丰厚的遗产是图书馆文明的幸运,自己数量不多的同胞能在优渥的资源下养成文明的模样,也是一种幸运。
否则,难道要自己去羡慕整个银河随处可见的苦难之事吗?
在星海联盟待久了,听了足多各种各样的苦大仇深和刻骨铭心的故事;
也见过太多为了生存而偏执改造自己的文明,最后根本分不清他们是人,是机械还是野兽。
与之相比。
自己的家乡能于警醒中保持真正的自我,一直向往摆脱了基因束缚的真正自由,保证理性和雍容。
不好吗?
难道这里不是一片银河中难得的乐土了吗?
沃尔夫从刹那间的回忆中苏醒过来,他以为自己回忆了这么多,心中已经有坚定的定论了,自己当然坚信长老的主张。
他以为自己是坚决的,直到睁开眼睛的一瞬。
长老原本应该充满了无尽智慧的额头被昆虫的螯枝撑开,他博爱的心脏此刻已经心率失稳,泵出了过量血液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头。
家园被翠绿强酸包围,虫子在窃占祖先留下的知识。
幸存者们已经不再雍容,他们中的大多数自生下后所经历的都是按部就班的华贵,接受的都是习以为常的文明,一辈子与任何野蛮绝缘。
稍早些涌入图书馆避难的慌乱逃窜,大概就是他们这辈子所做的第一件不体面的事。
今后的不体面将会更多,更多……
想要保住大多数人的华贵,想要保住整个文明的雍容,是该有人要牺牲的时候了。
长老的坚持现在看来确实天真,还真是……让人羡慕得天真。
理想会让人天真,文明会让人懦弱。
沃尔夫忽然无比悲哀,他发觉自己也是从雍容的文明中被拽出的一个进退失据的人,竟然不敢扛起代表一半幸存者的责任。
那可是自己一半的同胞!自己……扛不起的……
沃尔夫尽量露出一丝微笑,这懦弱的笑如此沉重和扎人,简直比在自己颅内乱窜的虫子还要让人难受。
他逃避了:“我是……图书馆文明的外交官,我的立场……向来与长老的立场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