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霞看来,明小丫在她婆家人的眼中,大概真是一只不能传宗接代,任劳任怨的牲口。
明小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却只能生生将苦水往肚子里咽下去。
可惜,很显然,明小丫的婆家,并不会因为她吞的苦水多了,就心慈手软。
在他们看来,没有生出传宗接代男娃儿的明小丫,浑身都是罪孽。
上个月,到县城帮工的丈夫回到山村,火速与她办理了离婚手续,不到两天,就与镇上的一位带着儿子的寡妇结了婚。
斤斤计较的婆婆,薄情自私的丈夫,皆是重男轻女之徒,对明小丫所生女儿没有丝毫感情,直接让明小丫带着三个女儿从家里滚出去。
带着三个年幼孩童,无住所,无衣食,明小丫陷入绝境,一病不起,最终让不知何故来到这个世界的明霞接手了这具身体。
说实话,给明霞选择机会的话,她宁可回到自己生活的年代,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时光,哪怕比明小丫大了十几岁,也过得随心所欲,而不是成为这个一辈子都泡在黄连水里的苦命年轻女人。
目前他们所住的屋子,是村子一位已经去世十多年的老猎户的住处。老猎户无儿无女,一生孤寡,这土坯烂木头的屋子,早就年久失修,无人居住。
明小丫能带着孩子住进来,还是因为铁屋村的老村长是她隔了辈分的老叔,为人还算厚道,见不得明小丫母女四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尽力主持了公道,硬是说服了她娘家和曾经的婆家,出了人力,稍微整修了破旧的老房子,才算让明小丫母女四人,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但在此之后,明小丫就无法从娘家和前婆家那儿,得到一点儿资助了。
战争刚刚离开这个国度不久,记忆中明文法律规定,某方必须承当的抚养义务,在这里尚无法得到强制执行。
一间破屋,以及屋子周围贫瘠的,满是野草的山地,明小丫想要养育三个孩子成长,艰难至极。
在逐渐平静的呼吸中,明霞慢慢整理好了这份突如其来的记忆。
生活在封闭的深山村庄里,明小丫的记忆其实很单薄,从刚刚学活走路开始,就被使唤着干活,就像一只困在深井里的青蛙,眼界狭窄极了。
唯一能让明霞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地方,就是每日明小丫抱着木桶到溪边洗衣服,村里的老太大婶小媳妇们从自家男人那儿听来的新鲜事。
从这些人的谈论中,明霞大致知道一些关键的词。
比如,这个国家的领导,这个时代的特色经济,如今的交通情况,战争结束的时间……
明霞略微估计,明小丫生活的年代,大约是自己记忆中六十年代的环境。
村大队,工分制,土地国有,布料凭票限购,轻工副产品价格昂贵,也要靠票购买。
这些眼熟的政策,让明霞差点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五十年前的中国。
但是,陌生的国家领导人,从未听过的城市名字,让明霞默默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猜测。
这里不是她所在的世界。
明霞将明小丫的记忆完全吸收后,房间漏风的木头门,“吱吱呀呀”再次开起来。
她目光朝着门口望去,以为还是刚才那个小孩。
在明小丫的记忆中,她应该是她的大女儿,七岁的游大花。